无皑峰上,虚灵斜倚在榻上,支颐垂眸看着堂下跪伏着的褚如刃,心中十足的不耐烦,声音冷沉:“还未准备好突破么?”
褚如刃额头贴在手背上,寒玉森冷的冷气好像通过掌心传到心中,心尖冻得发疼,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颤颤答道:“徒儿并无把握,还请师尊宽宥些许时日。”
虚灵蹙了眉,神情阴沉下来,抬手掐算片刻,取出一个玉牌,灵光涌现,几行字刻在上面,虚灵看了一眼,将玉牌扔到褚如刃面前:“照着玉牌上的命盘,找到人带回来。”
褚如刃微微抬头,将玉牌拿起,上面的命盘同自己的一般无二,他愣了一瞬,很快收起思绪,应道:“是。”
虚灵眯眼看着堂下恭敬跪伏的褚如刃,眸光阴沉,声线冷厉:“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你便渡劫。”
褚如刃瞬间惊起一身冷汗,玉牌硌得掌心生疼,冷汗蛰的眼眶刺痛,他不敢伸手擦去,只将头埋的更加低,脖颈暴露出来,是虚灵最喜欢看到的模样,涩声应下:“谨遵师尊吩咐。”
虚灵阖了眼,淡淡道:“下去吧,将那个小崽子扔去寒潭,莫让他再来惊扰我。”
褚如刃应了,跪伏着向后退去,直到了殿门口才敢站起。
将殿门阖上,褚如刃抬眼,掌心玉牌已经被体温染的有些发热,上面凹凸不平的字嵌进软肉,有着真实的痛感。
褚如刃面上没什么异样,将玉牌收进储物戒,心中的百转千回被压下,提步往小师弟的厢房走去。
小师弟同以前的沈如止一样,千方百计的找着变强的机会,抓住他们所能抓到的一切契机,一点一点强大自身,刻苦的令人生厌。
褚如刃看向路旁随风摇摆的野草,眸中夹杂着一丝厌恶,他们就像他最厌恶的杂草一般,怎么看怎么碍眼。
只不过小师弟比沈如止识时务,被虚灵赶了几次后,就龟缩在房中自己琢磨,看着比沈如止顺眼多了。
褚如刃站定,轻轻敲门,脸上又挂上了那一副温和模样,垂头看着匆忙跑过来的小师弟,含笑道:“师尊吩咐我带你去寒潭修炼。”
小师弟草草扎起的发散落了几丝,耷拉在眉眼间,闻言陡然抬眼,眼睛发亮,克制不住的露出笑,重重点头:“多谢师兄,我这就去。”
褚如刃微微点头,看着小小一个的师弟在房中跑来跑去,收拾些他觉得是破烂的东西,几个干巴得邦邦硬的馒头,不知从哪寻摸来的几块冷硬糕点,表皮已经起皱的酸涩果子,一小罐被摸索的油光发亮的咸菜,已经褪色了的水壶,还有一个缺了角的瓷碗。
小师弟将收拾好的一堆破烂装进缝补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褡裢中,这才小跑到自己面前,仰头期待的看着自己。
褚如刃心中冷笑,以为寒潭是什么好去处不成?连沈如止那般的天资,都被折磨得多日下不来床,这个小崽子又能坚持到自己回来么?
褚如刃退开一步,温言:“同我来吧。”
若是这小崽子在寒潭中殒命,虚灵会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小师弟跟着褚如刃七拐八拐,寒气渐盛,穿着单薄的小师弟已经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口中呼着白气。
水声越来越近,褚如刃停步,小师弟连忙跟着停步,看向眼前的寒潭。
说是寒潭,实际上是由山顶落下的瀑布汇聚而成,寒潭不大,却极深,一眼看不到底,散发着森然的寒气,寒潭水面被凶猛落下的瀑布打的泛起波浪,一浪一浪拍在岸边,越靠近岸边,水中带着的冰凌,到了岸边,已是密密麻麻的一层。
冰凌相击发出的清脆响声不绝于耳,小师弟面色发白,他现在才明白寒潭是个什么地方,也知道了以如今的自己,在寒潭中坚持不了多久。
他仰头看着身侧笑容温和的师兄,眼中带着期待。
褚如刃微笑着,薄唇吐出让小师弟遍体生寒的话:“我要下山三日,你便在此修行,希望你能坚持到我回来。”
小师弟面色惨白,看着面前带着碎冰的寒潭,连连摇头。
褚如刃笑的更加温和,却让小师弟止不住的后退。
“无皑峰上不留废物,寒潭是激发潜力的绝佳之所,若是你连三日都坚持不到,岂不是辜负了师尊的期望?”
褚如刃看着满面惊恐的小师弟,心中无限的畅快,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就可以发泄出被虚灵欺压的火气。
小师弟抱着褡裢不住后退,心中不断唾骂,什么虚灵期望?不过是将自己当成什么玩意儿,连用心都不曾,还使出了这等阴毒法子,他可不是一般的小孩,这等恶毒心思,可不是几个笑脸就能掩盖的。
即使心中怒骂不休,小师弟面上还是那副惊恐模样,他打不过褚如刃,如今只能听着他的安排,在这寒潭修行,他更是需要依仗无皑峰,此处距幽州千里之遥,就算自己逃了,大概率还是会死在路上。
褚如刃眼睛发亮,近乎享受的看着小弟子的惊恐模样,仿佛是什么灵丹妙药似的,一下子将自己压抑着的怒火扑灭。
“进寒潭不可着衣物,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褚如刃微微弯身,看着满面惊恐的小弟子。
小师弟颤抖着放下手中的褡裢,垂头小声道:“我…我自己来。”
如此单薄的衣衫尚且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气,脱了衣衫的小师弟脸色更加青白,几乎是克制不住的蹲下身,将自己环抱,以求留存一些稀薄的热气。
褚如刃毫不留情,手中灵光闪闪,不容置疑的将小师弟送到瀑布下方。
冷不防被冰寒的瀑布淋了一身的小师弟,连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缩成一团,用脊背挡住不断淋下的瀑布。
牙齿控制不住的打着颤,莫说修炼,小师弟满脑子都是如何去温暖的地方。
褚如刃的声音遥遥传来。
“小师弟,千万要坚持住,不然,此处便是你的埋骨之地了。”
褚如刃声音中满是担忧,但同他的话一比,浓烈的讽刺扑面而来。
寒潭中的小师弟在灵力撤走后拼命扑腾,胡乱踢蹬的脚终于找到一块儿浸泡在潭中的石头,由于常年泡在潭水中,石头上爬满了青苔,湿滑无比,小师弟呛了几口潭水,才在窒息前,踩上那块石头。
三天。
小师弟被狠厉砸下的瀑布淋得脑袋发木,他在水中蜷缩成一团,眸色深沉,带着股倔强,和隐藏的极深的恨。
岸边再没有传来动静,蜷缩着蹲在石头上的小师弟,转动着僵硬的脖颈,巡梭一圈,试图找到上岸的法子。
直到了寒潭中,小师弟才看清,方才一浪一浪拍打着岸边的冰凌,两端尖利无比,大大小小的透明冰凌浸在水中,几乎分辨不清。
水面尚且如此,水底还有多少看不见的尖利冰凌?
小师弟顿时满心绝望,进不得退不得,他只想活下去,竟是这么难的事么?
淋在身上的水仿佛是钢针一般,针针朝着骨头缝里扎,小师弟面色青白,摇摇欲坠,连眼睛都睁不开,几乎要顺着瀑布的力道往下倒。
小师弟猛的攥紧了手,生涩的按照还未解除多久的功法运行稀薄的灵气。
灵力缓缓流转,带着温热的血液流转至四肢百骸,冰寒稍稍褪去,却变得更加鲜明起来,到了忍受不了的地步,
小师弟脑子昏昏沉沉,几乎要从立足的石头上摔下去,他猛然睁眼,不顾往眼中灌的寒水,发了狠的扇了自己几耳光,面上涌起些许血色,痛感明显,让头脑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摸索着脚下的石头,确定了这方寸石头上足够让自己打坐,他缓缓坐下,盘腿打坐,咬着牙运行着功法,在寒潭中苦苦支撑。
一定要活下去,我好不容易从那肮脏地界出来,不是要死在此处的。
小师弟发狠的咬着舌尖,不要命的操纵着不是很安分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痛又如何?要活下去,就得不怕痛!
“看!是花。”
铮铮指着一丈远的树下,那一株随风摇摆的嫩粉花朵,脸颊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沈止罹含笑捏着巾帕擦拭着铮铮额前薄汗,温声应和:“是,一朵粉色小花,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