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灵力恢复到差不多的时候,沈止罹从入定中醒来,山君在一旁神采奕奕,毛发仿佛闪着微光。
沈止罹身下的玉石已被他的体温暖得温热,他站起身,绕着挖出一小半的石头绕了一圈,神识已经查探到地下还有没被挖出的数丈之巨的石块。
让山君走远些,沈止罹指尖灵光渐盛,在到达一个临界点时脱手而出,轰向坑洞内。
尘土飞扬间,深埋地下的石块重见天日,沈止罹撑开护体法阵,四溅的泥土丝毫没有沾身。
待烟尘散去,沈止罹探头一看,温润的泥土间,长宽丈余的嶙峋巨石躺在坑中。
沈止罹轻身跳下坑,手掌贴在巨石上细细感受片刻,恍然,他方才还在疑惑为何藤蔓会成长如此快,原来竟是这石头的功劳。
离巨石越近,体内灵气流转越快,贴上石头的一瞬间,体内灵力飞快运转,以往如涓涓细流缓慢流转拓宽经脉的灵力,如今竟如江河般,将经脉冲得阵阵胀痛。
沈止罹慌忙撤开手,他还不打算这么快进阶,需徐徐图之。
刚将巨石收进储物戒,手腕上的琉璃手串闪烁起来,神识一探,竟是熟人。
结界外,追着沈止罹企图杀人越货的虎纹宗服修士,正慌不择路往这边逃,最前面的是那位被称作大师兄的,他衣襟中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宝贝。
大师兄身后的小弟子面色惊惶,时不时回头看去,沈止罹逆着他们逃命的方向探去,竟是数十头獠牙尖利的熊瞎子,它们奔跑起来地动山摇,沿途撞断不少挡路的粗树,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着那群修士即将撞上自己的结界,沈止罹挥手收起防护阵,并不欲多管闲事。
刚想叫上山君往中心深入,却猛然瞧见那跑的最快的大师兄,在一头熊瞎子扑来的时候,抓过离他最近的弟子,推向尽在咫尺的熊嘴中,趁着这个机会往前逃了一大截,身后是那名弟子凄厉的惨叫,混着鲜血迸出、骨骼尽碎的可怕声响。
沈止罹脚步顿住,脸色有些难看,活了十几年,沈止罹还从未见过如此拿人命不当数的修士。
这一点小动作被身形巨大的熊瞎子挡住,稍稍落后一步的小弟子并未发觉,只当那位同门是不小心让熊抓到了,听着惨叫,脸色皆是惨白,眼中露出浓浓的害怕。
惨叫声渐弱,对于熊瞎子巨大的胃口来说,一个人只能算得上开开胃,它嘴边还沾着刺目的鲜血,顺着嘴角往下落。
大师兄仓皇回头间,就看见飞快解决弟子的熊瞎子,目露凶光朝自己扑过来。
心肝一颤,大师兄面色惊骇,灵力运于双足,速度更加快,而他身后已经体力不支的弟子,喘着粗气看着已经跑出老远的大师兄,嘶声求救:“大师兄!救命!”
而那位大师兄头都不敢回,听见求救,只将怀中的东西抱地更紧,起落间跑的飞快。
身后弟子见大师兄没有丝毫犹豫地跑远了,顿时心生绝望,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身后熊瞎子巨大的脚步声渐近,他慌忙想爬起来逃命,却骇得手脚酸软。
熊瞎子口中腥臭飘来,那弟子浑身颤抖着将脑袋埋在下面,不去看凶神恶煞的熊,奇怪的是那熊瞎子只在他身上嗅嗅,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便放过他往大师兄逃命的方向追去。
那人死里逃生,抬头时脸上一副恍惚之色,因着自己摔倒,同自己差不多距离的同门都早已跑走,不过片刻,地动山摇的声响逐渐远去,他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此处只剩下他一人了。
沈止罹看着朝着自己方向逃来的大师兄,脸上现出一抹厌恶之色,摸了两把山君大脑袋,山君嗅觉灵敏,早早便闻到了空中的血腥味,它龇着牙看着大师兄的方向,四爪在地上划出深深抓痕。
“走吧。”
沈止罹低声道,带着山君往林中深入,只留下一个硕大的坑洞。
还未走出多远,沈止罹便听到一声惨叫,神识一探,他留下的坑洞中,大师兄抱着腿躺在坑底哀哀呻吟,被他抱着的那条腿呈现扭曲的形状,像是摔折了。
沈止罹脚步一顿,指尖掐算一番,发现若是那大师兄在此时身死,因果得算在自己头上,谁让自己挖了那么大个洞呢?
沈止罹垂下眼,拍拍山君脑袋,温声道:“你等等我,我待会就回来。”
山君动了动耳朵,示意听到了,沈止罹摸了摸脸,确定易容还在,轻身跳上树,往坑洞那边赶去。
坑洞边上,小山一般的熊瞎子绕着坑边走着,凶恶的眼直直盯着坑底的人,涎水顺着尖牙往下落,试图找到一个地方下去。
大师兄躺在坑底哀嚎,藏在衣襟中的东西被甩出来,是一颗玉石质地的果子,浑身流光溢彩,散发着淡淡的甜香,约莫有西瓜般大。
大师兄慌忙将摔在一旁的果子扒拉过来,重新藏进衣襟中,抬头看着坑旁虎视眈眈的熊,拖着断腿后退。
沈止罹穿梭在林间,余光瞟见困住自己许久的藤蔓,慢下步伐,挑出一根数丈长的墨绿藤蔓拿在手中。
熊已经在试探着往下跳,坑底的惊骇惨叫一声接着一声,沈止罹蹲在树上,“啧”了一声,墨绿藤蔓缠在手上蠢蠢欲动。
坑旁的碎石土块簌簌而下,坑旁逐渐围满了熊,它们已经生出了些许灵智,还知道互相帮忙。
一头熊咬着同伴的后颈,被咬着的那头熊一点一点探进坑洞,坑底的大师兄见熊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焦躁又害怕,疯狂咒骂着面前的熊,挖坑的人。
沈止罹换了一棵树蹲下,这才看见靠在洞壁瑟瑟发抖的大师兄,他脸上涕泗横流,完好的那只腿疯狂踢蹬着,身下的衣衫逐渐漫出湿意。
即使到了如此地步,大师兄还是紧紧抱着那果子,丝毫不肯放手,沈止罹眼中闪过一抹厌恶,翻手取出丹药射向惊恐大叫的大师兄口中,缠在手上的藤蔓也顺势而出。
正在往下爬着的熊看见墨绿的藤蔓,眼中闪过忌惮,也顾不得往下爬了,回到坑洞边上。
坑底的大师兄只觉得口中多了什么东西,下一瞬,丹药化开,摔断的腿也恢复了,还未等他回过神,腰上缠上一根坚韧藤蔓,吓得他疯狂拍打着腰身上的藤蔓。
沈止罹抿着唇,手腕使力,将大师兄从坑中拉起,灵力激荡,在大师兄从坑中出来的下一瞬,大坑瞬间被填上。
脚踏实地,大师兄神情恍惚,手死死捂着怀里。
黑熊忌惮地看着墨绿藤蔓,谨慎地踱步试探。
沈止罹松开藤蔓,看着大师兄还一脸呆滞,手腕微抖,藤蔓仿佛一只大手般,“啪”地将他的脸扇歪。
见人回过神,沈止罹收起藤蔓,头也不回地同山君会和,他修正了自己的错误,助了那大师兄,因果已了,剩下的便不关他的事了。
至于为何将大师兄放的离黑熊那般近?
与他何干?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实力低微,没那么大的力气将人放远一点。“
那大师兄想来吃的十分不错,体重显着,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拉出来,手腕现在还酸着呢,要摸摸山君大脑袋才能好。
沈止罹在林间起落,后面又吵闹起来。
滕云越手持匕首,将手上的蚌壳撬开,肥润洁白的蚌肉现出,因为被强制开壳,蚌肉在壳中扭曲,发着细微的颤。
滕云越收起匕首,指尖在蚌肉中摸索,一粒圆润的珍珠藏在细腻肥厚的蚌肉中。
指尖用力,划破蚌肉,闪烁着莹光的珍珠捏在指间。
滕云越手上使力,捏碎珍珠,同火系秘境的石头一般,在珍珠碎裂的瞬间,一道水波状的传送门显现出来。
滕云越提步跨过传送门,眼前骤然一黑,比视觉更先恢复的是嗅觉,阵阵腐臭萦绕鼻间,滕云越蹙蹙眉,睁开眼看向面前景象。
眼前是不停冒泡的沼泽,泡泡破裂,带着淡青色的烟雾飘出,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浓重的腐臭味。
沼泽是灰黑色,零星几点杂草也看不出一点绿意,反而萎靡至极,叶片细弱无比,沼泽之上,还有不少动物尸首在缓缓往下沉。
滕云越并未轻举妄动,只屏息观察着,入目所及皆是咕嘟冒泡的沼泽,淡青色的烟雾在头顶凝成厚厚一层的瘴气,除了这些,看不到一点人影。
滕云越思忖一瞬,摘下脚边杂草叶片,抬手射向沼泽上空。
叶片上带着滕云越的灵力,疾射间带着破风声,隐隐有剑意附着其上,滕云越眯着眼看着疾射向沼泽深处的叶片。
叶片带着强劲势头,却在半道慢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拖着它,越往深处,动作越慢,数丈后力量耗尽,摇摇晃晃自半空落下。
滕云越看着这副景象,面上并无意外之色,想来是早已发觉,如今只是确认罢了。
沼泽定有吸力,若是不慎踩上去,实力弱些的修士定会被这沼泽吞噬。
脚下站着的地方是唯一坚硬些的地方,滕云越用灵力将双脚包裹,隔绝了污泥,悬在沼泽一寸之上走着。
越往里走,沼泽中传来的吸力越大,抬腿都有些费力,滕云越耳尖动了动,微微抬头看向头顶的瘴气。
瘴气缭绕,在其下行走,仿佛是一片看不到头的乌云,滕云越方才耳边响起了些许虫鸣,他并未将此当作错觉。
不过片刻,察觉有生人进入的虫群,自瘴气中集结,每只都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油黑,泛着蓝光,显然是带着毒。
嗡嗡声渐大,滕云越看着头顶遮天蔽日向自己攻来的虫群,指尖微动,灵光射出,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虫群顿时死了大半,扑簌簌落在沼泽上,又被沼泽吞没。
滕云越没将虫群放在眼里,只又放出一道灵光,便垂眸看着脚下的沼泽。
火系秘境是沙蜥巢穴中的石头,水系秘境是湖底的贝壳,都是同自身属性沾边的东西,土系呢?
这般想着,滕云越手中现出灵剑,蓄了灵力劈下,咕嘟冒泡的沼泽顿时被剑光分开,露出底下的光景来。
滕云越蹙起眉,看着被自己劈开的沼泽,下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一模一样的找个,还有不少七零八落的碎骨。
看来这沼泽十分深,自己劈了一剑还没到底,滕云越想着,再次运起灵力,剑光比方才更甚,重重一剑劈下,渐渐合拢的沼泽又被劈开,剑光附着剑意,带着滕云越火属性的灵力,将被剑光劈开的沼泽烧的凝固。
滕云越收剑,看着沼泽地步灰黑的污泥,并没有可以当作破境钥匙的东西。
滕云越面色不愉,他没想到这太虚秘境竟如此麻烦,若是早知晓如此,进秘境前就该用牵意锁同他和止罹戴上。
滕云越回头,看着自己方才站着的那块稍稍坚硬的地方已经被沼泽吞没,心下一动,对于破境的钥匙有了想法。
在头顶飞舞的虫群被尽数消灭,可头顶瘴气中的虫鸣声丝毫没有减弱,甚至更为嘈杂起来,像是多了几倍。
滕云越并未停留,顺着阻力渐强的方向走去,头顶的虫群来了又灭,滕云越身后,已经落下一层密密麻麻的虫尸。
不知走了多久,滕云越现在连抬腿都困难,视线中终于多了点不同的景色。
前方不远处是一根通天的石柱,有三人合抱之粗,青苔攀缘其上,石柱还在不断吐出污泥,融入厚厚的沼泽中。
滕云越艰难抬脚,向石柱一步步靠近,发觉了生人入侵,沼泽顿时翻滚起来,淡青色的气体变得更深,阵阵腐臭好像可以腐蚀肺腑。
灰黑污泥纠结扭曲着形成一个个怪异人形,时不时还有污泥从体表滑落,落在沼泽中发出“吧嗒吧嗒”的黏腻声响。
滕云越手握灵剑,灵剑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剑身兴奋地发出嗡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