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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战场的男人,到底是死在战场上好,还是变心娶了小老婆好?

挽月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许,男人先变心,再死了,在女人心里就能合理地痛快些。

桂琴在挽月愤怒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失言,尴尬地讪讪一笑,匆匆提出告别。

“时候不早了,我家那臭小子也该放学了,我先走了。”

挽月想了想,还是朝着她的背影追了上去。

“对不起,桂琴姐姐,我刚刚不是冲你发脾气。”

桂琴表情微讶,惊异于挽月的敏感。

明明是挽月先提起的话题,她好心安慰,反倒弄得里外不是人。

桂琴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

但此时挽月主动认错,她那点不舒服就立刻全都散了。

“什么话,小挽月,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姐姐当然不会同你置气。”

现在贺宗明跟周九河都不在家,剩下她们两个女人,理应同气连枝。

周九河那一大家子亲戚乌烟瘴气,趁着周九河不在家,就想上门欺负她一个弱女子,是挽月得知后带人过去给她撑的场面,吓走了那些想趁火打劫的坏人。

挽月起初办女学颇受争议,外面对女孩子是否应该从小接受教育持抨击态度,是桂琴用自己在杂志社的关系,夹带私货发表了大量有关于女子凭借知识改变自身命运的文章,日积月累下来才让挽月做的事被众人所接受。

两人这样的关系,同仇敌忾,相濡以沫,患难与共,就是亲姐妹也不一定比得过了。

况且挽月知错认错的乖巧小模样,也实在是很难让人真的跟她置气。

“好了,我真的该走了,小挽月,改天再来找你玩。”

挽月见她笑了,不像是心有芥蒂的模样,才也对着桂琴笑了笑,不舍地送着她离开。

学校里专门有一间办公室,上面挂着校长的牌子,那是留给挽月的。

桂琴走后,挽月回到那个房间,一个人呆呆地坐了会儿。

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封医生给她的病情诊断。

挽月抿着嘴唇,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生二女儿盼归的时候,她受了些罪。

后来孩子顺利生产,她也就把当时的痛苦忘在了脑后,一心只沉浸在又多了个孩子的幸福之中。

哪怕是坐月子期间,身体比第一次生产不适许多,挽月也没有多想。

但自从生产后,连续半年,她还时不时地就有落红,频率远超过正常的葵水,挽月才意识到不对。

想找大夫看病,又碍于身份之别和病情的隐晦尴尬,只能想办法寻女大夫。

稳婆只管生孩子的事,看不了她的病,挽月只能再找别人。

可这世上,大夫虽多,真正能给人行医问诊的女大夫却少之又少。

等她真正找到女大夫时,已经是女学建成以后了。

几经看诊,那人给出诊断,挽月第二次生孩子伤到了身子,就算是努力调养好,也做不到恢复如初,她以后再也无法怀孕了。

而挽月现在,膝下就只有两个女儿。

贺宗明是非常想要男孩子的,他希望有个儿子继承他的军队和地位。

挽月怀逢春的时候,他就口口声声希望她肚中是个男胎。

后来怀盼归,他又是开心地说给逢春生个弟弟。

现在他的希望却两次都落空了,她以后也没了再次生育的可能……

贺家到这一代,就只剩下了贺宗明一人。

也是因为男丁凋零,所以贺宗明在军部上偶尔做事才如履薄冰,比那些有自家人帮衬的难上不少。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势力扩张才只局限于川北,没有再往其他范围扩充。

他是很想要一个儿子的。

希望那孩子能如少年时的他跟贺镇海一般,陪他一起上场作战,于乱世中建功立业,继承他的家业和军队,传承贺家的军阀衣钵。

可现在,他的这些希望,在挽月身上算是无法实现了。

贺宗明有可能会为了她,断了他们贺家的香火吗?

挽月思索了许久。

她不敢去赌。

拥有的越少的人,越是没有在赌桌上下注的勇气。

她不能拿自己跟两个女儿的未来,去赌一个男人对家族荣辱兴衰的看重,和床笫间一两句甜言蜜语的真心。

世人皆说她开女校,提拔培养女子,给她们灌输自强不息的思想,是在搞女权,是野心勃勃的女强人。

却无人知晓,她是想尽最大的努力,在贺宗明归家之前,给自己和他们的女儿铺垫一个有安全感的未来。

这样,有朝一日,哪怕他变心,跟她翻脸,或是另有新人,她都能做到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女儿,维系她们的尊严,让她们三个依旧平安顺遂地生活下去。

挽月爱鸟,可她爱的从不是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把玩之物。

她喜欢的是天上自由自在飞着的鸟儿,只需稍微展翅,便可以一飞冲天。

在宽广的云海中翱翔,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她曾经想成为那样的鸟,可是世道艰难,她做不到。

而现在,她有了两个女儿,她不希望自己的遗憾,又在女儿们身上重演。

……

再有贺宗明的消息,又是许久之后了。

女校里又多添了两位老师,给孩子们教画画和算术。

逢春意外的对算术很有天赋,别的孩子读都读不顺的九九乘法表,她只用了一堂课就背熟了。

老师惊喜的夸赞:“大小姐这样聪慧,日后一定能嫁给富可敌国的商人,到时候你日日坐在家里数钱。”

六岁的小逢春轻哼一声,抬着小下巴的傲娇模样像极了挽月:

“为什么是嫁给富商?说不定我长大后,自己就成了富商呢。”

老师又笑了:“大小姐说傻话呢,你这样千金贵体,怎么可能去做经商那样抛头露面的事?”

军部的人,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开着大汽车,下了车便一路小跑。

直奔挽月的校长室:

“太太,司令的信到了!”

紧闭的房门砰的一声打开,挽月期待的身影立时跑出了门外。

“快,快把信给我!”

哪怕清楚两人未来堪忧,但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前,他还是她心中的牵绊。

她盼着他好,哪怕未来的他,有可能会对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