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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王绝对的权威下,很多识字的女子进入了官署做事,能处理公务至少要识字,她们刚刚好填补了政治清洗造成的缺漏。

失魂落魄的唐王去了老师的府邸,这里已经长满了野草,兔子野雉随意地跑来跑去。她没换下那件沾血的衣裳,几只狐狸闻到了气味也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她突然很想哭,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吗?

数年前她总是来听课蹭饭,而今讲课的人埋骨树下,听课的人也面目全非。

她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不想失去权柄便要永远年轻康健,一旦露出疲态就会被伺机而动的野兽吞吃殆尽。

可是人是无法征服时间的,她为此感到焦虑暴躁,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我还年轻,把握住唐国才是最重要的,老师,您若是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很失望?”

死人是不会回答的,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些许寒意,唐王的眼里泪水打转,却没有落下来。

曾经她也问过老师,为什么崔先生能长生?赵婴苦笑一声:“因为他和我们不是一个天下的人,太子,长生并非凡人可得。”

就算身体不会衰老,人的灵魂也会老去,太多的记忆会压垮人族脆弱的神魂,除非断情绝爱,忘却属于人的欲望,但这样也不是人了。

崔祁和天道最大的矛盾就在于此,他要做人,天却不许。

神明是不会欲望的,祂们只是安于天道,各司其职,维护天地的运转,长长久久地遥望着此方世界。

唐王张开双臂,倒在干枯的草丛上:“老师,我大概是最差的学生。”

身下的兔子不满地躁动起来,可她恍若未觉:“您留下一句诗,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我是不能了,我就是个俗人,只想做王的俗人。”

这一刻她放过了自己,都说有得必有失,她选择了成为世俗的君王,她不后悔,做唐王多么快乐啊,做神明都没有这样的掌控感。

命令随从的侍卫抓了那几只拱来拱去的兔子后,唐王温和地笑了:“拿去回家吃了吧。”

挣扎的兔子瞬间被刺死,她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只有掌控才能让她快乐,看他人因自己掌控的生死而小心翼翼更是无比愉悦。

这才是她追逐的事物啊,唐王扯下沾血的袖子,就这么回了王宫。

奔波数日后瑰也回到了洛京,夏释之迎接她进城后又送她回了府邸,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恭喜奉常即将得偿所愿。”

夏释之愣了一下,他至少还要四年才能吃到唐王的大饼,如何算是得偿所愿?

“不知公主所言何事?”

他从不思考瑰的动机和言语,日日揣测唐王和同僚就够烦了,更何况瑰没什么心机,只要安稳地做她的贵妇人便好。

瑰冷笑:“不要小看千面司啊,你的母亲已经找好了几个侍妾吧,个个美貌绝伦。奉常,温柔乡英雄冢,要小心啊。”

夏释之面色大变,连忙解释道:“母亲见公主迟迟无法有孕才出此下策,求公主原谅她一时糊涂。”

家族最重要的是传承,后代是必需品,可他的妻子是唐王最喜爱的妹妹,如此行为是在找死。

他劝过母亲不要这么做,唐王是真的会杀人的,可年迈的妇人发出了尖锐的鸣叫:“你是要绝嗣吗?天天供祖宗一样供着她!”

夏释之要哭了:“母亲,公主比祖宗还重要,若是早知今日,您就该反对这门婚事!”

“娶公主是好事,可孩子呢?”

老妇人因为家族衰落尝遍心酸,好不容易有了复兴之相,可夏释之要绝嗣了。

他原本就痼疾缠身,不知能有多久的寿命,若是无后而终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要疯了:“母亲您若是想死不孝子绝不阻拦。您知道附近有多少大王的探子吗?我今日敢答应,不需等到明日,很快就会跳出刺客。”

他还不想死,相邦之位近在眼前,可不能让无知妇人毁掉。

此事不了了之,可公主瑰已经知道了,她不爱夏释之,但他是她的所有物,合该只属于她一人。

“我可以原谅,大王呢?新法里尚主者再娶纳妾有什么责罚奉常不会不知道吧?”

夏释之面色更加苍白:“三族戍边,族产全部抄没,永生不得回洛京,子嗣不可为官吏。”

新法的死刑不多,但很多刑罚绝对比死刑更痛苦,三族至少数十人,无论男女老幼统统发配,给边军做奴隶。

而且只要是这个家族的人就不能在唐国为官,做小吏都不行,且终生无法离开唐国。

把家族看的比国还重的夏家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刑罚,他们从齐国来到唐国就是要重振门楣。

他只好不断哀求公主瑰,可瑰只是冷笑:“若要你亲手杀死母亲呢?夏释之,你在荀夫子那里学的就是这样的书吗?”

“夫子高义,请公主勿要波及师门。”

夏释之最值得骄傲的是他拜了荀夫子为师,他可以忍受辱骂家族父母,但师门不行。

于是他挺直腰杆,直直地望着公主瑰:“臣并未接受母亲的提议,请公主明鉴!”

她坐在首位,秀丽的面容逐渐狰狞:“大王没有责罚我便知道你没有接受,可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近日你的母亲不曾登门?”

夏释之是四子,上面有一个成年的哥哥,母亲平日住在二哥家中,但因为他体弱也经常做好吃食来看他。

可是已经五天了,他的母亲一般三两天就会来一次的,他越想越害怕:“大王动手了?”

“哈哈哈…”

公主瑰的笑声在他听来尖锐刺耳,夏释之要站不住了,她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大王不允许有人超出掌控,你的母亲犯了大忌。”

在她提出为儿子纳妾时,她就已经死了,唐王把那几个姑娘找了过来,她们直接吓晕了。

可唐王是不会因此放过此事的,她们只好战战兢兢地说出了实情:“我们是被买来的,之前本要卖给梁国的勾栏,但她出了大价钱把我们几个买了下来。”

唐王点点头:“你们是唐国子民吗?听口音像是齐国人。”

最高挑的那位女子大着胆子:“我们是齐国的舞姬,大王,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从未有过不敬之意。”

她们都是商品,谁出钱就认谁是主人,和她们计较没有意义。

“你们是唐国人了。”

唐王去了她们的奴籍,随后下令彻查国内的人牙子:“留下吧,正好修路那里缺几个厨娘。”

她对每个人的态度都是物尽其用,跳舞不能产生任何物质上的价值,不如去做饭。

几人感恩戴德:“多谢大王宽恕,多谢大王。”

她们从来身不由己,能不靠卖笑为生是奢望,是唐王给了她们一个机会。

商品不会受到惩罚,可买家不行,唐王没有召见老妇人,她在军营时写的回信很多都是回应催婚和催生,对于这样的事情她早已厌烦了。

所以她直接下令:“杀了吧,腰斩的时候记得堵上嘴。”

腰斩是不会立刻咽气的,断成两截的人呜呜地哭泣,可她的嘴被破布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留下一地血迹后不甘地死去。

刽子手不愿杀死老人,但一想到之后会有一场大清洗,他更要忙碌起来,便只是合上了老妇人死不瞑目的双眼:“过段时间有很多人陪你的。”

他新上任,而资历老的刽子手则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