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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也只是笑,他努力挺直身体,眼眸充血,仿若恶鬼,完全看不出前一刻悠然的姿态。

“二哥,你纵容军队屠城,难道就符合你母亲大家的出身吗?醒醒吧,我们都拥有一个父亲,最大的贱种就是那个放任子嗣斗争以稳固权力的梁王!”

“嗯,你说得对,可我想做下一个梁王。”

中年人很大方地承认了,反正骂的是那个老头子,关他什么事呢?

其他公子也都笑了,梁国最看出身,既然父亲是同一个,那么母亲的地位就决定了剩下的一半。

最高贵的当然是王后所出的太子,一出生就被制定为继承人,其他孩子不过都是发泄欲望的产物罢了。

是他!

躲在一旁隐匿气息的崔祁浑身发抖,他太过愤怒,此人就算坐上王位,也必然是个善于弄权的君王,毫无仁爱之心。

“几位弟弟,我现在才是大王最年长的儿子,继承王位也是理所应当吧,四弟,你说呢?”

中年人意态悠闲,他最大的优势一是军队,二是他的长子身份,至于那个马奴生的贱种,算了,都死了还提他做什么,他要是能继任梁国还不炸了。

“自然了,二哥。”

最年少的那个微微一笑,他的母亲只是个舞女,本来也不会有机会,所以他一早就开始左右逢源,谁势大他选谁。

反正除了马奴哥哥,他在谁眼中都是贱种,是和母亲一样的奴仆。

既然如此,不如彻底摆烂算了,努力有什么用,都是一辈子卑躬屈膝的命。

中年人扯去蓝色的外袍,沉默着的军队立刻送来了梁王的冠冕,他不满地笑了:“大王怎么这样佝偻又老态呢?”

可惜没等他穿上冠冕,崔祁出手了,他射去一枚冰晶,直直地穿过了中年人的右手,那个孩子也是右手被钉在地上。

“你不能继位,我若不知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可既然知道,我也无法坐视不管。”

之前的冰刀给了他灵感,就算因果缠身,他也得去做。

一声惨叫响彻大殿,其他公子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都不是同母兄弟,梁王好色,除了王后,只要有孕后都不愿再见,而王后也在嫡子死后不久哀伤过度而死,梁王没了约束,对后妃和公子更是不屑一顾。

“二哥,看来是天意呀。”

主子受伤,军队也乱了套,他们支持的前提是你会赢,可现在他们没了信心,也不再压制四公子。

年轻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从衣袖中取出手帕擦拭面庞,笑的十分猖狂。

和唐王坐山观虎斗不同,老梁王对自己的儿子非常猜忌,他们彼此之间不像至亲,倒像仇敌。

大殿内只剩下四个公子,原本奴颜屈膝的六公子突然暴起,砍掉了中年人的双手。

他狞笑着,秀美的脸也再无温顺之色:“二哥,我忍你们很久了,凭什么,出身是我能选的吗?”

“都怪那个老色鬼,阿娘生得好便强迫她,她不愿意的,哪怕出宫后嫁个农夫,嫁个奴隶都比跟着他好,可为了我,她还得忍着。”

一直沉默的五公子也大哭起来,他性子软,母家又强势,这才加入到夺嫡之争,他之前都要被吓死了,见了血才回过神来。

“哭什么!”

四公子恢复了仪态,他也是被欺压的人,可最后也成了施暴者,贱种,到底谁是贱种,明明都是人,为什么要这样彼此攻击?

他想不明白,从小被骂的次数多了,好似自己真的是自甘下贱一般。

中年人望着不停流血的小臂,他眼前一阵阵闪过母亲的模样和幼时快乐的日子,那时大家都不明白什么是贱种。

大哥带着自己的弟弟去看小马,他高兴地抚摸着柔顺的马鬃,大哥笑着介绍每一匹马,他也认真听着,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想着想着,他眼中的贪欲消解了,原来自己要死了啊,大哥死的好凄惨,他的模样大概也不好看。

“我不争了。”

他高声大喊,随即倒在地上,脸上沾满了鲜血。

“真无趣啊,都说了能屈能伸才能活的久,你们都不信。”

六公子踢着死去的哥哥,他已经做好了继续做奴仆的打算,没想到二哥这么不中用。

他可不像七弟那么刚烈,他母亲从小就告诉他活着才是第一位的,熬死所有人自然就出头了。

大殿满是血腥,崔祁忍着恶心继续等待,五公子上位就是母家的傀儡,最终的胜利者只能从六公子和四公子中产生。

五公子已经吓得瘫软,他年纪小,第一次看到尸体就是自己的亲哥哥,这份冲击力可想而知。

没过一会,他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俨然是犯了病。

可惜他的哥哥没心思看他,他们是舞台上最后的演员,现在戏要落幕了。

“四哥可要留弟弟一命啊。”

六公子依旧是那种刻意的语气,他平时都要悄声,生怕打扰到父亲和兄长惹来责骂,久而久之也不习惯用正常的方式说话了。

“自然,只要六弟现在退出。”

四公子仪态翩然,他也饱受出身的困扰,从小就学着他的太子哥哥那样,喜怒不形于色,任何时候都要注重礼仪。

他身上有伤,挺直腰背后痛的皱了皱眉头,这一刻的失态也被捕捉到了。

但此时的崔祁无心再去看戏,五公子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他扯下一片衣角打开五公子的嘴,让他把秽物都吐了出来。

“生在王族还这样胆小,也是苦了孩子了。”

另外一边两人对峙许久,最后还是六公子率先认输,他没有助力,商贾好歹有钱,而他什么都没有。

“我认输,四哥,别把我送到军营。”

他脱下外衣,跪在哥哥身前,脸上满是谄媚,不能死是他最大的信念,哪怕像狗一样活着也不能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取得胜利的四公子面上也没有多么兴奋,他大方地说道:“六弟随求孤怎会不允,赐啊,你以后就去商铺吧,都说商贾低贱,你觉得如何?”

赐立刻接道:“无商不富,越王和虞王都非常重视商业,王兄能把商铺交给臣管理,可见大王信任,臣定不辜负使命。”

在梁国的公子之间,即便应该提及齐国他们也会尽量避免,因为太子的生母,老梁王的王后是来自齐国的公主。

而天下都有一个共识,姜齐的女儿是天上的神女,相传第一任天子便迎娶了姜姓女,此后齐国公主的身价水涨船高,若不是梁国当时极盛,老梁王也娶不到齐国的公主。

六公子低贱的姿态很好的取悦了四公子,他这时才有余光去看倒在地上的五公子,经过崔祁的紧急施救,他不再抽搐,眼睛直直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赐,你去把五弟送去看大夫,再把人都召来,就说四公子横克继大统,旬日后继位,具体的措辞孤能交给你吗?”

赐回复的很快:“唯!谨遵大王之令。”

屋内的死人都被像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心情大好的公子横笑道:“孤王实在不忍兄弟落得如此,大哥的尸身如果还在,也一起收敛了,以侯爵之礼下葬。”

他正欲坐到大殿最中央的那个座位上时,手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写着字的布,字体清逸修长。

布条上只有几个字:“生于天地,人人平等。”崔祁想了一刻钟才落笔,他不知道怎么规劝。

而且在目前的条件下实现人人平等是不可能的,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但愿他能自己想通吧。

平等二字深深刺痛了即将上位的公子横,若是平等,他的外大父打拼一生,耗尽积蓄才把女儿送进来,为的就是摆脱贱商的称呼,可他到死都没能如愿。

母亲也苦苦熬着,青春年华都付之流水也没能得到梁王的垂怜,他也是如此,除了王后所出的嫡子嫡女,每个人生来身上都刻着贱种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