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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崔祁的坚持下,他们还是放弃了往粽子里放各种材料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包了白粽子。

白糖还没有出现,只能沾蜂蜜和饴糖,倒也不错。

“阿祁,你说五彩线是给小孩子戴的,为什么我也要戴?”

姬琮不解地系上了粗线编织的手环,卫国宗室成婚都很早,十三岁就已经当爹了,他不算是孩子了。

崔祁还在跟竹叶做斗争,他手笨,干活全靠法术作弊。

“不到十八统统都是小孩子。”

崔祁理直气壮,道玄几百岁了也是晚辈,老道士不知多大还天天装嫩,你才几岁,怎么不是小孩子。

姬琮哦了一声,他知道好友来自一个寿命漫长的世界,成年时间晚一些也是正常。

霁儿挂了点彩,云姬让他去门口玩,别祸害元米,他拼死也不出去。

“阿母,我不要出门!王姑娘以前说我好看,现在见到我一定不再喜欢我了。”

所谓的王姑娘是同一个坊的小丫头,今年三岁,生的肉嘟嘟的,非常可爱。

霁儿听多了故事,觉得自己身边应该有一个绝色美女,于是好骗的小丫头被几个零嘴忽悠来,给霁儿做跟班。

当然,凭借崔祁的故事和家中的财力,霁儿已经成了桃花坊的孩子王。

云姬脸涨得通红,她平时太忙,孩子们一起玩也是好事,谁承想霁儿胆子那么大,还姑娘,是皮痒!

“霁儿,回去看书!”

潜台词是等我腾出手再收拾你。

霁儿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

“以前他也不这样,挺好带的。”

云姬质疑起自己,明明霁儿曾经是个乖孩子,特别听话。

崔祁幽幽说道:“孩子叛逆期到了。知道多了,心就乱了,不再好哄骗了。”

姬琮学的很快,包散几个后就已经有模有样了,他不理解:“不是说多读书能明理嘛,怎么越读书越不好管呢?”

崔祁冷笑道:“阿霖可看过唐法?百姓是不能太聪明的,否则就会产生想法,不利于管理。唯有他们只知服从,统治才会稳固。放到小孩子身上同理,他什么都不知道,哭几声也能轻易哄好,一旦读了书,便不容易骗了。”

云姬突然大叫:“原来如此,阿父说我们村子曾经有一个教书先生,是学儒的。自从开始变法,教书先生们就都被赶走了。他是不想让我们学习,不然我们会有反抗的心思。”

崔祁抚掌:“正是如此。这就是愚民之策。只有百姓安于现状,他们的位置才能稳固。唯有百姓忍受高压也不知反抗,他们才能达成目的。”

云姬面色发苦:“先生不愧是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变法刚开始,死了很多人。阿母说舅父曾念过书,他说新法严苛,被举报后判了腰斩。因为连坐,大家人人自危,不敢隐瞒。母亲若不是已经出嫁,也要受牵连。”

崔祁也叹道:“这就是人性,新法利用了人性的贪欲和趋利避害。自己可以不怕刑罚,可家中老小也要受罪,于心何忍?只能忍受,耕种到死或是死在沙场。”

姬琮大骇:“唐国之前的国力不过二流,远不如梁国虞国。现在突飞猛进,大胜梁国,拔两城不是因为韩鱼能征善战,而是新法的威力吗?怪不得阿祁说卫国若要自保,只能变法。”

崔祁神色黯然:“不错,新法见效快,而且能极大地提升国力和军队战斗力。可这也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一旦变法成功,国家就会迅速异化为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一个国民都是机器上的零件。”

“想要它转动起来,必须严丝合缝,严苛的律法正是服务于此。它是靠战争维持的,不能取得胜利或是无处可以征服,它就要散架了。”

云姬瞪大双眼,竹叶从手中掉落都没注意。

“照先生的意思,唐国岂不是要吞并六国。一旦不能发动战争,唐国就会亡国?”

崔祁正色道:“不是战争就是无休止的徭役,因为它是不能停下的。停下唐国的整个体系就无法维持,整个国家崩溃也是迟早的事。”

姬琮追问:“唐王和赵婴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这些吗?”

崔祁略一思索:”应该是知道的。他们想彻底兼并天下便只有一条路可走,明知道后果也得走下去。至于唐国还能不能救,那得看后继之君的能力了,改变从来都是艰难的。”

法律想保持生命力唯一的办法就是与时俱进,不能被抛下。

可法律也保护着既得利益者,他们一定会誓死守护旧的制度,这就是改革的困境。

国家的鲜活需要阶层流动,可拿到手的东西谁会吐出来?

而阶层固化带来的可能便是揭竿而起了。

不管是狐狸叫还是独眼石人都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都是底层活不下去了,

在沉重的气氛下,粽子包好了,煮一个半时辰就能享用。

云姬拿了些去送礼,尤其是王家。自家孩子哄骗别家丫头,说出去不好听,也不是好事,送一点礼物补偿也是应该。

云姬敲开王家的门,一株桃树率先映入眼帘。

桃花坊的名字来源于这里每一户人家都种了桃树,春天时当真一片花海。

“今日是五毒日,我包了点角黍。”

王家女主人很热情,糯米在北方是稀罕物,没想到还能收到角黍。

“云夫人太客气了。”

云姬则满脸羞愧:“霁儿哄骗你家丫头,是我们没教好他。”

“哈哈,我当是什么事呢?我家丫头贪吃,她是自愿的。云夫人,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没必要教训孩子。”

当今的男女大防几乎没有,女人也可以当家经商,除了军队和庙堂,女子哪里都去得。

寡妇再嫁也是正常的不得了的事情。

王夫人性子泼辣,她给云姬硬塞了几个青果子。

“云夫人,我听说崔先生最近发达了,看不上我这几个果子。别嫌弃,一点心意。”

云姬连连摆手:“王夫人,我收着便是。先生和公子琮都喜欢乱花钱,我珍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王夫人大笑:“我家那个也是。他赚点钱就想花,要不是我看着,家早就败光了。男人都这样,守不住财。”

云姬心头一暖,她觉得知道了知音。

“书吏俸禄不算低了,他们还是不到月末就花完,全靠我月初攒的几个虞刀才不至饿死。我知道他们以前都是富贵人家,可现在落魄了,再这么花不是等着喝西北风嘛。”

“太对了!有多少花多少,还得留下些备用。管钱还是得我们女人来,让他们这些男人碰钱,都要饿死。”

两人立刻建立起深切的友谊,足足聊了一个时辰云姬才恋恋不舍地告辞:“下次再来啊,阿妩。”

云姬名妩,是她舅舅取的,可惜入了宫这个名字也不能叫了。

“好,我下次带点心来。”云姬哼着唐国乡野的小曲,乐呵呵地走了。

唐国,洛京。

唐国自然也是过五毒日的,宫里举办了一场只有几人的宴席。

唐王的皮肤不再像之前那样白到透明,多了些红晕,人也精神不少,只是还很消瘦。

“大王,全套马具都实验完成,我们的骑兵放眼天下也难寻敌手了。”

赵婴最近心情很好,宴会上只有几个唐王信任的人更彰显了他的地位。

公子昇把玩着玻璃杯,见到玻璃的第一眼,他就被极致的透俘获了,现在终于实现了玻璃自由。

唐王笑眯眯的:“那就好,只是千万不能传出去。技术一旦外传,我们就会丧失优势,崔先生此言谋国。”

赵婴笑得很好看,他生的好,平时几乎都是假笑,真心笑起来好像一只得逞的狐狸。

“的确,崔先生的见识深远,我不及其万一。”

他态度很谦逊,在君王面前太过抬高自己是取死之道,夸赞他人还能留下一个容人的好印象。

唐王也露出真诚的笑意,他平常不是面无表情就是假笑,难得真的开怀。

“婴何必谦逊,崔先生之才更重眼界,你才是能实干的人啊。”

“我有什么功劳,格院才是不辞劳苦,日夜不息。”

在座几人一番虚与委蛇,将崔祁夸上了天。什么老成谋国,学富五车,一股脑地往他身上按。

陈盈一直沉默,他很意外唐王会邀请自己,可王既然说了,那他就来了。

他不怎么擅长说漂亮话,但对崔祁之才是真心拜服,尤其是那个网络的设想。墨家提倡兼爱,这样的东西若是全天下都能用上该是何等盛景。

韩鱼也不多说,他的功劳太大,资历又深,唐王不可能留下他给后继者,现在要做的就是少说少做。

白竹嘴拙,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除了战争,什么也不要管,否则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轻的。

一顿饭,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