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这个年还会像往年那样热热闹闹地度过。年初二的时候,正当闵悉和云霁应召进宫去见皇帝,却赶上陶府的人来报丧:外祖父陶弘凌晨于睡梦中与世长辞,享年72岁。
这个消息令闵悉和云霁无比震惊,年前他们还去看望过老爷子,这两年老爷子的身体虽然比较虚弱,但也没有明显的大病大灾,他们去看望他的那天老人精神头还很好,跟他们聊了许多朝中之事。
闵悉和云霁不得不让来接他们进宫的姚公公转达皇帝,他们戴孝之身,没法去给皇帝拜年请安了。
万历得知这个消息,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并没有说什么,这是人之常情,况且陶弘曾是翰林院士,也是朝廷重臣,老臣子辞世,他作为皇帝,还得遣人去吊唁慰问。
整个正月,陶家都在办丧事,一切跟娱乐相关的活动全都取消了。闵悉还记得元宵节要给万历做金乌花灯的承诺,他还是抽空做好了,让人送到宫中,但他们没有陪万历去游灯会。
闵悉虽然跟陶家没有血缘关系,但作为陶弘的学生、云霁的结义兄弟,与陶家关系亲厚,也是作为孙辈,跟云霁一样戴孝的。
皇帝也理解闵悉的处境,知道他和云霁关系匪浅,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要求。
他只是有些遗憾,三足金乌灯做得非常漂亮,也很有意思,可惜做花灯的人没能陪他去游灯会,今年的元宵灯会少了不少乐趣。
闵悉和云霁这段时间去陶府去得比较勤。丧礼结束之后,大舅和二舅扶灵回乡安葬外祖父,家中越发冷清,外祖母与外祖父鹣鲽情深,如今鸳鸯失伴,外祖母伤心过度,身体也每况愈下,云霁不敢大意,时常和闵悉一起过去陪伴外祖母。
忧思过度的人是没什么胃口的,闵悉变着法子给老人做好吃的,让她提振食欲,哪怕多吃一口也对身体更好一些。他们才送走老爷子,可不想再失去一位慈爱的长辈。
按照传统的说法,老爷子也是个有福的,他是过了一个阖家团圆的年才走的,在所有儿孙都在家的情况下离世的。远在山东文登县做知县的陶敬之任期已满,年底回京来述职,等着年后的新调令去赴任。回家在父母身边彩衣娱亲,没想到却赶上老爷子辞世。
老爷子辞世,也就意味着陶礼之与陶敬之兄弟二人都要丁忧,擢升什么的,得三年丁忧期满才说了。
只是张居正有些头大,正值赋税改革的关键时刻,陶礼之是户部侍郎,是张居正的得力助手,他一离任,就得安排新人顶上,原来的户部员外郎被临时提拔上来做侍郎,员外郎的职位便空缺了。
就在朝中猜测会是谁顶上员外郎的缺时,朝廷下了诏书,擢翰林编修云霁为户部员外郎,协助户部侍郎管理钱粮赋税与漕政等事宜。
接到这个调令的时候,闵悉和云霁都十分意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把云霁直接提拔过去,他这是从正七品直接提拔为从五品,连升三级!
这事其实是万历和张居正商议后决定的,这对师徒坐在一起,把朝中大小官员都筛选了一遍,看看谁更适合做户部员外郎,户部那些人不是资历浅,就是能力不足,不足以胜任接下来大刀阔斧的赋税改革政策。
张居正其实是想提闵悉去户部的,因为摊丁入亩这个想法是他提出来的。可他并没有中进士,去了户部,也不足以令人信服。也被万历给否了。
张居正提闵悉,则让万历想起了云霁来,他记得当初在会试之前,闵悉就表示过云霁善经营,日后去户部最合适,只是后来他中了探花,按惯例最后还是去了翰林院,而不是他们原来属意的户部。
万历便主动提起让云霁去户部任员外郎:“云霁与闵悉是一起的,任命他,也就等同于任命了闵悉。”
张居正想了想,觉得也很合适:“云霁是云祥号的东家,自幼学经商,当善于计算,户部那些事难不倒他,让他去最合适。”
这份诏书下来的时候,不光是闵悉和云霁感到意外,朝中上下也觉得意外,看来皇帝和张居正都很看重陶家,陶礼之兄弟刚丁忧,就把他们的外甥给提拔上来了,云霁为官过不过两载,就从七品提拔至从五品,完全是破格录用,也不知道这云霁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受皇帝和张居正如此看重。
只有闵悉和云霁知道负担沉重。陶礼之和陶敬之丁忧的时候,闵悉还曾想过,也许他们能躲过万历对张居正的清算(如果万历真要清算张居正的话)。现在好了,云霁直接进入了户部,成为赋税改革的干将之一,根本是无处可逃。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是万历自己提拔的云霁,而不是张居正。
希望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已经改变了万历对张居正的看法,让他不再那么仇恨张居正。
据闵悉自己观察,张居正确实收敛许多,对万历不再那么严厉,并且还帮着规劝李太后,万历这宫中的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性格也没那么阴暗偏激,应该不会再是同样的结局吧。
当然,光改变皇帝一个人是不够的,还得提防张居正的反对派。
云霁接到调令,就立马走马上任了。户部而今是整个六部最繁忙的衙门,以后加班加点恐怕要成为常态。
恰好今年云霖不再在陶家家塾上学,而是去了文昌书院,这样云霁就可以安心做他的工作,不用分心去照顾云霖了。
闵悉莫名有了一种紧迫感,看来以后都要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