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沣是句容县有名的神童,他为案首毫无争议。
闵悉跟他聊过,这家伙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未免太占便宜了,别人背生背死的书,他看一遍就可以了,得节省多少时间啊。
李鹤沣听闻闵悉去过欧罗巴,羡慕得不行,缠着他让他给自己说欧罗巴的风土人情,一连跑了闵悉家里三日,连吃饭都不舍得回去,在闵悉家中蹭饭吃。
闵悉也是左右为难,不理吧,这是个潜力股,理吧,自己又没时间学习了,好在陶兴及时赶了回来,说是在应天府租好了房子,就在考场附近,让闵悉赶紧搬家过去。
闵悉便对李鹤沣说:“李贤弟,愚兄还要考府试,家里人已经找好了房子,让我去应天府为府试做准备。为兄真羡慕你不用再考府试和院试了。”
李鹤沣说:“其实我也想去考一考的,但是夫子说没必要去了,把机会让给更多的人。”
“是该这样!”闵悉笑道。
李鹤沣十分遗憾地说:“可惜就不能和闵兄一起长谈了,闵兄满肚子都是故事,比我们这种只会闭门造车的人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太令人羡慕了。”
闵悉说:“也不用太羡慕。咱们是反过来,我先行万里路,再来读万卷书,贤弟是先读万卷书,再行万里路,殊途同归。”
李鹤沣叹息:“可我再怎么行万里路,恐怕也去不了南洋和西洋。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听闵兄说你的经历。”
“那肯定会有啊。”闵悉说。
李鹤沣面上一喜:“到时候咱们乡试的时候再见,届时我们一起租房。”
闵悉一愣,然后笑道:“愚兄还不知道能不能去参加乡试呢。不过将来贤弟肯定能进京参加会试,到时候就来京城找我,去云祥号给掌柜的留个话,任何一家云祥号商铺的掌柜都行,他们会告知我,我一定去找你。”
李鹤沣好奇问:“闵兄跟云祥号是什么关系?”
“云祥号的东家是我义兄,我们俩一起去的欧罗巴。我现在在云祥号挂了个管事的名义,他们都认识我。”
“哦,就是你故事中的那位七哥?”李鹤沣兴致勃勃的,他对另一位主角也很感兴趣。
“对,就是他。”
李鹤沣兴奋道:“好,届时我一定会去京城找你们。不过我相信我们还是会在乡试的时候遇到,闵兄读书。”
“那就承贤弟吉言了。”闵悉拱手道。
闵悉带着迭戈和陶兴赶去应天府参加府试,租的房子离考场很近,周围都是赶考的考生,环境倒也算得上安静,闵悉抓紧时间背书,其他事宜全都交给了陶兴和迭戈,连应天府的云祥分号也都没去打招呼。
府试对闵悉来说,比县试更容易应付,只考三场。
第一场为帖经,主要是默写经文,要默写三段以上内容,其中《孝经》与《论语》为必选内容,《礼记》、《左传》中也必选其一,其余则是从《诗经》、《周礼》、《礼仪》、《易经》、《尚书》等经典中选其一,也可不选,都是指定的段落,将其默写出来。
这一场是考记忆力以及书法。所以闵悉是玩了命的背书,这个时候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好在相对于写诗来说,这种情况还是可控的,至少它有迹可循,只要功夫下到了,那就基本出不了错。
从到应天府,除去报名,闵悉就待在家中没出过门,没日没夜头悬梁锥刺股地背书,阳春三月,正是春光最好的时候,他是一天都没舍得出门去踏青。
府试时间是四月,头两场也是考一天,第三场考两天,需要在考场过一夜。
府试的要求比县试更为严格,考生除了考引,任何东西都不允许带入考场,笔、墨、纸、砚都由考场提供,午饭与水也是考场提供。
闵悉天不亮就排队候场,在接引小童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座位号,检查好笔、墨、纸、砚,慢慢等待考试时间到来。
等到试卷发下来那一刻,闵悉迅速看一遍试卷,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都是自己熟记的段落,他赶紧把不太熟的段落先用笔写下来,然后再去写自己烂熟于心的段落。
等都写完,这才慢慢誊抄。这一场书法也是考核的重点,他这两年拼命练习台阁体,虽然也能看,但跟真正的高手比起来,还是差得有点远,希望主考官对童生要求别那么严格,好让他蒙混过关。
闵悉一共默写了四段,《孝经》、《论语》和《礼记》都默了,又选了一段《诗经》。这种情况下,如果都背得滚瓜烂熟,自然是写得越多越好,但对背诵得不太熟悉的人来说,多写多错,所以有时候少写反而是一种自我保护。
第一场考完之后,闵悉大大松了口气,因为接下来两场对他来说要轻松得多。
第二场是杂文,围绕四书五经的内容写一篇八股文,模拟圣贤的语气,传达圣贤的思想,这个就不能自由发挥,添加自己的思想。对闵悉来说是,虽然发挥受限,但总体还是能够应付的。
第一场结束发榜之后,闵悉的排名在三十多,这个排名不算靠前,但也不算很后面,因为府试每年大概录取50名左右。
第二场考杂文,主考官娄卓从内圈开始巡视,很快就看到了闵悉,他也没出声,就只是看了一眼,这个排名不好也不坏,但还是有资格进院试的,所以娄卓也并不替闵悉担心。
杂文考完之后,闵悉的第二场排名就到了第十八名。
第三场策论,才是他真正擅长的。第三场考试是两天,要在考场过夜,被褥是考场提供的。
在考场过夜,闵悉算是真正体验到了古代考科举的不易,就那么一个狭窄的格子间,人在里面根本就躺不直,只能蜷缩着睡觉,而且还有一向没有门,虽然已经四月了,要是碰上刮风下雨的天气,还是挺遭罪的,好在他们这次考试没有下雨,但是个阴天。
闵悉躺在格子里狭窄的座位上时,想的是云霁,他个子比自己更高大,想必京城考场那格子间也不会比这里的大多少,那他得多遭罪啊。
他在想云霁的时候,云霁同时也在想他,两人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虽然考场条件不好,但闵悉的策论答得非常好,因为题目问的就是朝廷的海务防御与税收。闵悉对这可太熟了,洋洋洒洒把自己所思所想一条条列举出来。
第三场考完之后,闵悉回去睡了一天,实在是格子间里的睡得太痛苦了,他没休息好。
等他睡醒了出去跟句容县的考生交流,才知道有人在考场感染了风寒,闵悉听他们一说,才知道自己的被子比其他人的多了一床,看来主考官娄卓是特意关照了自己的,给他多了一床被子,这点他得感谢大舅陶礼之。
数日后,府试张榜,依旧是陶兴去看榜,闵悉和迭戈在人群外等着,陶兴从前面看起,刚看了没多久,就大声叫起来:“中了,闵爷,甲等第九名!”
迭戈听到这里,抓住闵悉的胳膊,兴奋得大叫起来:“东家,中了,中了!”迭戈虽是头一次感受大明的考试,但知道这么漫长又郑重的考试,对东家来说,绝对是非常要紧的事,所以他也慢慢感受到了考试的氛围,并且融入了其中。
闵悉在人群外听到这个名次,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成绩比预期的要好一点,难道自己还真能考个秀才?
考完府试,接下来就是院试了。
得赶紧写封信告诉云霁,自己暂时还回不去,还要接着考院试呢,希望他不会失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