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薛芝言一个。
她脑袋发沉,面色惨白如纸。
见她撑着身子想要起来,薛芝言赶忙上前搀扶,让人先倚起了半个身子。
“皇后娘娘,我先伺候您洗漱,再用点清粥吧。”
皇后眼睛干涩,转了转眼球也只觉得疼得很。
“谢大人呢?”
薛芝言恭恭敬敬地让下头的宫人打了水来。
“您已经如此昏沉了两日,谢大人在此守了两日,刚回将军府。”
皇后喃喃自语:“竟然已过了两日了?”
“是啊皇后娘娘,皇上来过一次,喝令宫人们定要好好照顾你。”
听得这话,盛锦简直像吃了苍蝇一样只觉得恶心,胃里空无一物,还是翻江倒海一般。
直捂着胸口,薛芝言吓了一跳,给她抚着背顺气。
干呕了好几声,眼眶都溢出泪来,这才觉得好一些了。
“快,给娘娘漱口。”
待得收拾完毕,薛芝言又捧了碗清粥。
“娘娘刚醒,只能先用些清淡的。”
皇后却用手轻轻的推拒:“不了,本宫现在没有胃口。适儿的事情谢大人可调查出什么了?”
薛芝言欲言又止的轻轻拧眉,红唇微启,却终是劝道:“您的身子本就因小产而大有损伤,虽平安诞下了皇长子,但因着悲怄过度已然伤了根本,娘娘应当先保重自己才是。”
皇后病在榻上辗转之际,皇上带了御医们前来。
看着御医们一个个摇头,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因着日日伤怀早已伤了根本,即便以名贵药材滋养,也不过是再多熬个三年五载...
这件事,他下令不准外传,特别是传到盛府去。
起码在盛淮中告老还乡之前不能知道。
但要启用那些昂贵的药材藏品,必须得到皇上的首肯。
却不想皇上却坐在了榻边,手指轻轻拂过自己枕边人的脸颊。
只薄薄的道:“尽心即可。”
御医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尽心尽心...
无药材续命,如何才能尽心。
皇上此言,让他们背后的冷汗瞬间滑落。
“锦儿,做孤的皇后确实辛苦,瞧你,都老了这么多。
初见那时,你那般灵动可爱,孤确实是心动过的。”
他抽手挑眉:“莫要怪孤心狠,只是盛府早已不似从前,孤需的是一位对孤有用的皇后才可。”
薛芝言的父亲在太医院当值,这些事自然会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昔日的救命恩人,也就是血滴子掌正大人。
李宁祁一双寒瞳中闪过狠厉,他见识过太多人的怨毒,心狠,凉薄,可与当今这位天子比起来,还真是不够看啊。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地牢里的那些人都叫他畜生,叫他修罗阎王。
可!
即便是阎王,也有心中在意之人。
那一位呢。
披着一张人皮而已。
他歪头舔着牙尖,真想把他的面皮扒下,瞧瞧里头是什么东西。
盛锦是可怜。
但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道。
“选个恰当的时机,将一切都告诉她吧。”
薛芝言为主子办过的事不少,他而今会因为盛锦的遭遇而犹豫愤怒这么一瞬,已然是万分难得的事。
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用她的怒气帮自己一把,这也是在帮她。
“太后那边呢?守卫的证词怕是不足以拉下她。”
李宁祁勾唇,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目光森森阴冷了起来,令人不免感到一股浸入骨髓的凉。
“既然不够,那便将之前她做过的那些事捅上去吧,我要她,慢慢地去死。”
于是乎,坤宁宫内因着皇后病重一片寂静。
但是外头却翻天覆地,太后所为铺天盖地传的到处都是。
这次不止是假信件。
除了当年皇后小产所用的药单之外,就连秦越都一身白衣在御书房外请罪。
秦越的事,也是李宁祁的手笔。
她本就不愿再帮着太后害人,沈姝的孩子她也不忍心下手,但是沈姝还是死了...
如今...皇后的孩子也死了。
故而,在薛芝言找上蔓香苑,道是能为她寻一出路的时候,她便已然下定了决心。
就凭她三分像钟紫屏的侧脸,一路爬到现在的位置。
可...
自己大好年华,若是一辈子做别人的替身,哪有半分意趣。
至于她身边的太后眼线青雀,已然被血滴子抹了脖子,拉去给御花园那些牡丹做了花肥。
......
皇后拉住了薛芝言的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尽管说。”
薛芝言这才将清粥放下道:“皇长子是因为用了病患使用过的衣物这才患病,在焚烧皇长子所用物品的时候,此物被谢大人发现,它的针脚刺绣不是宫中的样式,故而将看守皇长子的宫人们一一盘查。
谢大人做事雷厉风行,最后发现其中有一个宫女是原本伺候太后的。她已然招供。
御医院也查出了皇长子所用的药单...是...也是太后所为。”
皇后听着她的话,嘴角抽搐的扯动了一下,倏然吐出一口血来。
“皇后娘娘!”
用帕子将她的嘴唇擦拭干净,皇后的胸腔上下起伏良久才喘着气开口。
“太后与皇上斗法,便要我的孩子去死!”
她阖了阖眼,只觉得四肢发凉,浑身都像是被抽干了血液一般。
薛芝言赶紧将切好的参片让她含在了舌下。
安抚道:“皇上已经下令软禁太后于慈宁宫。”
“软禁?因着太医和一个宫人的话便能让他做出这个决定?呵,不演母慈子孝了?”
盛锦可没觉得皇上会为了适儿就下此决心。
薛芝言展开药箱,将针包取了出来。
打算随时为皇后娘娘施针。
“皇后娘娘...还有...”
“还有什么?你尽管说,难道如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吗?”
“事涉您当年小产之事。”
......
皇后再次晕了过去。
直到几针下去,她这才悠悠转醒。
在冷宫遇上钟紫屏的时候她就有所怀疑。
但真相血淋淋撕开,竟未给她机会喘息。
那时候的自己懵懂无知,身怀有孕,得皇上倾心,又派了御医专门照顾她。
太后更是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邀她常去慈宁宫,陪她老人家说话之间常能得茯苓糕赏赐。
她以为,自己得了世间最大的幸福。
原来!
药方之中的白术与茯苓糕相斥,她本就体弱,久而久之自然生不下这个孩子。
并非钟紫屏推搡所致,这一切,不过是太后与皇上的合谋。
皇上让御医所拟的药单,加上太后的茯苓糕,二位对于她的这一胎,倒是情真意切的母子默契!
这才将一切过错推到那时与自己不合的钟紫屏身上。
虎毒还不食子!情深也不过是一场骗局!
盛锦看着薛芝言,一双眼无波无澜:“让我见见你背后的人吧。”
薛芝言一愣,面露惊讶。
随即单膝跪下福礼:“嫔妾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