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县,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永远都是安静的平和的。
回到永安县的瞬间,江停就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与王知乐告别,江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胡三调转马头去了更加繁荣,也是她分外熟悉的一条街道。
熟门熟路的来到张府。
张府门前的门房,仍是江停离开永安县之际的那位老门房。
门房看到江停的瞬间就将她认了出来,但开口时却带着不确定。
“江,江公子……?”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认错了人,惹得客人不喜。
干他们这个的,眼力见绝对是好的,也因此,即使江停模样已经变化了不少,他还是认出来了,但正因为认出来了,他才不敢认。
江停,那可是他们这小小的永安县内头号热门人物。
谁能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能直接杀出重围,一举夺得了当年院试的榜首之位,一举成名就算了,此后居然还拜了隐居的帝师为师。
“真是在下,您老记性可真好!”江停笑着回了一句。
门房被她夸了一句,脸烧的通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而猛的一拍脑袋。
“哎呦,你瞧我,只顾着跟您说话,都忘了将您请进来了,你且先到偏厅等等,我这就去为您通报一声……”
江停应了一声,便看见门房匆匆忙忙的跑入了府中,有下人从旁边走了出来,神色恭敬的引着她朝偏厅走。
江停落座没多久,板凳都没坐热呢,张府的管家就来了,他额头上渗着汗水,明显是跑过来的,看着有些狼狈。
“江,江公子,您怎么来了?您是来找我家少爷的吧?这边请,我这就带您去见他,少爷看到你来了,想必会十分高兴的!”
江停微微一笑,起身随着管家的步伐向内院走去。
沿途经过的地方,不少张府中的仆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显然对于这位年轻公子的到来感到惊讶。
江停与张让的关系好,这里面也不乏有认出江停是谁的人,一时间窃窃私语声更甚。
但很快,这些声音就被落在了身后。
因为性格原因,张让的院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此刻也是一样。
张管家把江停送到后便悄悄离开了。
张让看到江停的瞬间,有惊喜与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无措与羞愧。
江停却像是没发现他这复杂的情绪一样,直接在他的对面坐下。
“哟,子谦知道我要来,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茶水与点心,真是贴心啊。”
张让笑了笑,他心中藏着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踌躇了半天,他才憋出了一句话。
“你乡试还顺利吧?”
“顺利啊,怎么会不顺利?”江停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子谦的口味何时变了,这么苦的茶,我可品不来……”
“那我让人重新泡……”说着,他便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背影有些慌乱。
江停没说话,只默默将茶喝完。
等了许久,张让才回来,手中端着托盘,他将泡好的茶放下,随即略带不安的再次坐下。
江停依旧没说话,只是十分给面子的倒了一杯张让新端过来的茶。
喝了一口,她就将茶杯放下了。
“还是不合你的胃口?那我再去……”
“非物不合吾之口味,实因心绪不佳所影响耳……”江停幽幽开口,直接打断了张让的话,也让他直接停下了步伐。
“江兄,我……”
“子谦为什么不继续参加乡试了呢?以子谦的能力,明明可以过的……”
张让的能力如何,江停作为他的朋友还是十分了解。
张让在许久之前便与她说了他可能不会参加乡试了,但具体原因却没有说。
江停也想询问,但那段时间她到处乱跑,居无定所的,就算写信问了,也得不到回信,没办法才拖到了现在才问。
张让叹口气这才坐下,犹豫了许久,他才开口:“江停,为什么我一定要科举呢,难道只有科举才是我的未来吗?”
江停有瞬间的愣神,第一反应是,这孩子迟来的叛逆期到了,但对上张让认真痛苦的眼神,她又撤回了刚刚的想法。
“你怎么会这么想?”
听到江停回答,张让愣了下,有瞬间的错愕,但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所有人都告诉他,必须读书,必须科举,必须为家族奉献自己,所以当他提出这个问题时,就算是他的父母,都是一脸不理解与不认可的模样。
父亲甚至大发雷霆罚了他。
这其实是许多父母的通病,当孩子做出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质疑,反驳,扼杀。
但正确的反应应该是倾听。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做出一个选择,就算是神经病也一样。
“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江停继续问道。
终于有人可以倾诉心中的疑惑,张让也轻松了一些,如果好友也不理解他,他真的要崩溃了。
“为臣者,为君为民……”张让轻轻说着,眉头却是皱着的。
江停微微颔首,示意张让继续说下去。
张让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自幼读圣贤之书,本以为为官之人理应清正廉洁,心怀天下。可近来所见所闻,却让我大失所望。那些为官者,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损害百姓利益,中饱私囊。如此官场,我……觉得肮脏……”
江停皱着的眉头松开。
张让大多数时间都在永安县,唯一待的久些的地方就是南直隶,还是为了帮她。
南直隶确实有些黑……
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子谦说的没错,官场真是太肮脏了,我在京城就常常被他们层出不穷的手段吓得整夜整夜的失眠……”
张让听得一愣,还没来得及说安慰的话,就听到江停又开口了。
“我真是惶恐极了……”她猛的一拍桌子,“子谦说的对,我认可你,我也不干了,等官场干净了,我们再入仕,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