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第一个应该先去找吐蕃来的喇嘛们,但这只是理论上。
作为衍悔尸骨的争夺核心,喇嘛们肯定早就被一堆势力盯住了,如果自己贸然过去,很容易也被盯住。
同样,被一群人天天看着,这个地方不会太难找。
赵玉书要找的是一个看起来最不容易插手此事,但威胁最大的势力。
辽国。
南院大王耶律让的大军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开到益州城,但他们的野心不比任何人小,所以他们派到益州的人肯定最为隐蔽。
在这种足足小十个势力互相交错的乱局之下,耶律让若还想分一杯羹,甚至吃下整个剑南道,他派来的人肯定最为难缠。
而且他们跟阴司合作的概率最大,因为现在老头子就在草原上,如果书院的推想正确的话,阴司之主或许就在那里。
辽人如果来到益州城,会去哪里?
赵玉书站在城东,或者说内城之东。
益州分内外两城,郫江和清远江绕城而过,形成两江抱城的格局,这里不止水路发达,陆路也是一流,茶马古道和南丝路皆以益州为终点,商业之繁荣甚至力压两京,在前世安史之乱后,关中日渐萧条,成都甚至成了大唐经济坐二望一的超级富城。
而这个世界,益州的繁华也与最为富庶的东南江宁遥相呼应。
赵玉书就站在两条商路的汇聚点,茶居。
成车成船的茶叶在这里不停的汇聚,又不停的向四面散开,流往周边,甚至整个世界。
这是整个益州最繁华的地方,自然也是异族最不会引起注意的地方。
这里的胡人不比长安西市的少。
赵玉书刚摇着扇子进去,立即便有四五位牙人围了上来,热情的询问他的需求,声色并茂的介绍起自家的或熟悉的商号的货物。
“本公子自西京来,货自然是要的,不过要送的地方有些远,路上也不怎么太平,怕你们吃不下啊。”
赵玉书笑眯眯的开口,立即便有牙人接话:“公子说笑了,世道再乱,也得吃饭喝茶,这红莲教占据江南许久,咱们这也没断了路子,您要往哪送,要多少,尽管开口。”
“是啊公子,您要往哪发货,要什么货,咱们这价都是门清的,保证童叟无欺。”
赵玉书点了点头:“我至少要七十车饼茶,先送往西京,然后分四十车往东都去,另外还要一百二十车角茶,嘿嘿,送往辽国,价钱不是问题,不过货我要先看,都要好的,而且要三天备齐,有能耐的接着跟公子聊,做不了的就可以走了。”
牙人们均是一愣,这个量虽大,但在益州也算不得什么天文数字,但一般敢要这等量的都是相熟的老客户,新人都会先少量购买试试行情销路再说,哪有一开口就这么大手笔的?
这愣头青是哪家的公子哥第一次出来做事不成,怕不是要把他老汉的家底败光。
“有,还是没有?”
赵玉书看几个牙人都不说话,目光扫视一圈,声音颇有不耐。
“公子,非是没货,就算我一人没有,我们几个一起凑一凑,再多一百车也能拿下,只是这价钱,光定金怕就不少啊。”
赵玉书冷哼一声,从怀里扯出一把银票:“汇宝大商通兑,黄金五百两,够不够?”
够,很够,定金没看货之前不确定需要多少,但五百两黄金足够让赵玉书可以不用站在大街上到处嚷嚷自己有钱。
他被邀请到雅间里嚷嚷。
“公子怎么称呼?”
一个身穿蜀锦棉袍,头戴圆帽的文士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微微瞥向其貌不扬的赵玉书。
“鄙人姓白。”
“白公子第一次来益州?”
“不错,益州繁华,不下长安。”
文士呵呵笑了一声:“白公子是宣平坊白家,还是光德坊白家?”
赵玉书眼睛一眯,这是探我底来了。
“都不是,在下常乐坊人士,跟光德坊白家攀不上交情,至于宣平坊,恕在下见识少,还不知道有本家人在。”
赵玉书当然是胡扯,不过这种胡扯很难被拆穿,因为这两个坊无论有没有白家都不影响,就算有,也必然不是那种不知道就必定是骗子的厉害人物,否则自己当年在长安伪装成白锦堂时就会被问到。
“原来如此,失礼了,鄙人,农守光,在茶局挂个闲职,若有什么买卖,各位老板们也多愿意让在下占点便宜。”
赵玉书立即端起茶杯:“原来是农大人,失敬失敬。”
农守光说的轻松,其实话里点明了自己就是茶局官面上的负责人,同时,也是茶叶生意的话事人,小买卖或许不在意,但大买卖,就得找他谈。
“好说好说,在下在这行做的久了,倚老卖老多嘴一句,白公子第一次来,就要这么多货,如果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出掉,还是慎重的好,尤其是,白公子还要往东都和辽国发。”
“有问题?”
“哈,东都嘛,大家都知道,如果白公子直接往东都发,咱们走水路顺流直下,然后从南阳北上也就罢了,可公子要先到西京再去东都,这就麻烦了些,是有什么隐情吗?”
赵玉书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不瞒农大人,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农大人帮衬一二。”
我有个屁的苦衷,就是单纯的扯淡,重点不在东都好不好。
“既然有苦衷,在下也不细问,麻烦是麻烦了点,不过白公子第一次来,能做到的,在下一定要帮忙,东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只是这路资····”
“懂,按农大人的规矩来。”
“爽快,然后就是辽国那批货。”
赵玉书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这才是自己今天来的重点。
农守光再次喝了口茶:“白公子突然要往辽国发这么多,是得了那边哪位大人物的口信吗?”
赵玉书笑了笑:“怎么,在农大人这里买茶,还要问这么细?我以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
“一般生意是这样,”农守光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赵玉书:“可白公子莫不是不知道,益州所有去往辽国的茶的买卖,都只有一个人能做么?”
赵玉书笑容收敛,他听到门外已经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