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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龙把泣不成声的王承恩扶起,宽慰道:

“莫要担忧,新皇早有旨意,务必守护好皇城秩序,确保信王与皇室一脉安然无恙。

若没有征途陛下的粮饷和命令,公公以为,紫禁城还能如此安宁么?”

“信王?”王承恩一愣,猛然抬头盯着黑龙云,激动道:

“你是说陛下无需赴死,还可受封王爵?”

黑龙云颔首:

“已封爵位,新皇不会废黜,然仅留其名,并无薪俸。

不过,新皇亦言明,将赐予皇族一脉最优的教育,只要肯奋进,皇室于新时代也能有所作为。”

“如此说来,陛……信王亦不会遭幽禁?”王承恩急切问道。

黑云龙微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会,新朝不养无用之人,欲享安乐,都需勤勉努力方可。”

言罢,黑云龙大步迈向满脸惊惧的崇祯,肃然言道:

“信王殿下,您当庆幸接手大明江山者为征途皇帝,而非乱民或皇太极。

若彼等得天下,整个皇室的结局,无需末将言明,您想必也能料到。

故而,末将劝您一句,尽早拟好禅让诏书,恭迎新皇登基方为上策。

否则,于您、于王妃娘娘及您的子嗣皆无益处。”

崇祯帝披头散发地端坐于雪地之中,神情晦涩难明。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他的肩头,仿佛也在为他这位末路君王而哀悼。

他不知该如何宣泄心中那复杂的情感,是放声痛哭,还是喜极而泣?

自登位以来,他一直都兢兢业业,谨小慎微,竭力想要挽救这个已然残破不堪、疮痍满目的王朝。

然而,朝纲的腐朽、党争的激烈、外敌的入侵、内乱的频发,再加上天灾的不断和国库的空虚,这一切都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八年来,他夙兴夜寐,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地谋求变革,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背叛。

他的心,早已在这无尽的挫折中变得麻木而冰冷。若非担心有辱祖宗基业,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他恐怕早已自尽,寻求那彻底的解脱。

然而,就在这时,竟有人愿意挺身而出,接手这烂摊子。

而且,此人还是朱姓子孙。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慰藉。

其实禅位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死了,不至成为亡国之君,被后人唾骂。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地站起身,凝视着面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黑云龙,声音颤抖地问道:

“那……那朱琳泽,果真为唐王之后?”

黑云龙尚未开口,一旁的骆养性却冷哼一声,鄙夷道:

“新皇睿智非凡,天赋异禀,五月份自亚美利加洲归来,短短数月便攻克吕宋、台湾行省、倭国、朝鲜国及半个大明朝。

此外,卢氏一役,三十六营匪首皆为其下属张豹所斩,绝非洪承畴所言。

如此雄才大略之主,岂会冒名朱姓,岂有此等必要?”

崇祯眼神锐利如刀,凝视骆养性,追问道:

“你从何处得知这些,为何此前未曾禀报?”

“禀报?”骆养性丝毫不惧,缓缓走近,反问:

“你即位八年,内阁已更换数十位阁臣,而被你杖毙的阁臣、尚书、督臣、巡抚多达四十余位,骆某若此前禀报这些,岂有生路?”

锦衣卫的职责之一就是监察天下,探听情报。骆养性说得这些,随便挑出一条,都可以定他个失察之罪,所以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正当崇祯沉默之时,骆养性又添油加醋地补充道:

“对了,新皇的岳父是袁崇焕,便是被你处以凌迟之刑的那位袁督师。

再者,其母因杀良冒功而亡,虽罪魁祸首左良玉已遭击毙,但你这位昔日的皇帝也难辞其咎。”

见到崇祯被吓得脸色苍白,骆养性洋洋得意,这种戏弄皇帝的机会可不常有,正想再说几句。

就在这时,黑云龙不声不响地走到身后,一脚踢在骆养性的后腰,把他踹飞出去。

紧接着,黑云龙不依不饶,摘下腰后佩刀,抓住刀鞘就是一顿抽打,边打还边骂:

“本将都说了职责是保护皇族,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还敢出来恶奴欺主,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吗?”

“从吾兄,莫要打了……莫要打了,小弟不过是想替新皇出一口恶气罢了!”骆养性边痛苦地哀嚎求饶,边急切地解释。

抽打片刻后,黑云龙方才收起刀鞘,一口浓痰啐在骆养性的脸上,气喘吁吁地骂道:

“信王之事自有新皇处理,想给他老人家出气,凭你也配!”

骆养性全身被抽打之处火辣辣地疼痛,却不敢有丝毫怨言,他爬到黑云龙脚下,苦苦哀求道:

“从吾兄,小弟知错了,我本想为新朝尽忠效力,却苦无门路啊!

看在往昔的情分上,还望兄长为小弟指点迷津,日后若有差遣,小弟定当全力以赴。”

“呸,老子和你有个屁的情分。”黑云龙一脚把骆养性踢开,顿了顿,才沉声提醒:

“你应当庆幸今日能参加早朝,要知道,新皇最为痛恨卖主求荣之徒。”

骆养性一愣,余光瞥见了王承恩,顿时恍然大悟,他慌忙爬到崇祯脚下,重重磕头谢罪: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微臣这就去将那些道貌岸然的贼人全部缉拿归案,投入诏狱。”

沉默片刻,崇祯轻叹一声,自袖中取出数张银票,交予骆养性:

“罢了,那些人的品行交由征途去定夺吧。

此些银票,拿去填补锦衣卫所欠粮饷。

若有盈余,就去救济城外的百姓。他们被朕征了粮食,现今缺衣少食,天寒地冻,你也发发善心,怜悯怜悯他们。”

骆养性眼眶一红,犹豫半晌,才从银票中抽了两张,其他递还给崇祯,咧嘴笑道:

“陛下,这些银两您留着置办些衣物,这面见新皇,总需要体面些不是!”

听到这话,王承恩赶紧上前一步,躬身劝道:

“陛下,您已经五年没有置办新衣了,骆大人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崇祯目光远眺,凝视着那纷纷洒洒的雪花和银装素裹的紫禁城,良久,才摇头感慨:

“皇帝之体面,在于国强、在于民富。

忆往昔,太祖皇帝虽贵为九五之尊,亦常着麻布粗衣,躬耕于田,彼时谁敢言其不体面?

然今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朕即便锦衣玉食,光鲜亮丽又有何用?”

王承恩老泪纵横,哽咽着摇头:

“大明朝积弊已久,今日之局面,非陛下一人之过,您切莫过于自责。”

崇祯没有接话,顿了顿,目光投向黑云龙,眉头舒展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当年燕王从侄儿建文帝手中接掌江山,不仅为大明开疆拓土,还缔造了不弱于开国的永乐盛世。

论辈分,朕也要称呼征途一声皇叔,这侄儿禅位给叔叔不丢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