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原本还想表现得矜持一些,可实在是饥肠辘辘,加上边上还有个唏哩呼噜,边吃边吧唧嘴的曹文诏,他也忍不住了,朝着朱琳泽歉意笑笑,随即也快速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洪承畴眼眶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东明的官兵最好的军粮也只是面饼和炒米,而且里面还时常掺了沙子,可这军粮,不仅口感极好,菜肴丰盛,还有鸡蛋和肉食。
就在这时,朱琳泽的目光突然转向了曹文诏,温和道:
“不够可以再续,在朕的军队里,吃饭管饱。”
餐盘已经见底的曹文诏眼眶一红,两行热泪瞬间流下,重重点了点头,哽咽道:
“谢……谢陛下……”
这个年代当兵,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换口饭吃。
若是能吃上这种口粮,还不限量,别说拥有先进武器,哪怕就是赤膊上阵,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民以食为天,兵亦如此!
等两人吃完,警卫又端上茶水。曹文诏打了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询问道:
“陛下,我的那些兵。”
“放心,他们和你们吃的一样,也管饱。”朱琳泽淡淡回道。
洪承畴惊讶之余,心中又不禁泛起一阵心疼,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若是如此供应,那得要靡费多少粮食啊!”
“是啊,朕穷啊!”朱琳泽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他脸上露出苦涩表情,无奈叹气:
“朕在亚太本来只有五个军,不算各种后勤补给,单是军饷,每年就要六百万两白银。
张豹这个败家玩意儿,一下子就扩军五万,气得朕把他臭骂了一顿,最后就给了他两个军的编制。
另外,军队还是小头,几月后朕要管的是这一亿七千万人的吃饭穿衣。
而每个百姓要吃饱穿暖,一年怎么也要五两银子,这算起来就是近九亿两白银。
别人都以为做皇帝威风,其中难处有谁能懂!”
汉……瀑布汗,洪承畴脑子立刻就僵住了。自己五万洪军,崇祯一年就给军饷三十万两,人家是六百万。
最崩溃的是,征途皇帝居然想让每一个百姓都能吃饱穿暖,不是九百万,不是九千万,是九亿两白银,要知道崇祯朝一年的国库岁入是五百多万两。
曹文诏脸颊抽搐,有些肉疼地说道:
“陛下,您过于宽厚仁慈了,对士卒与百姓无需如此,能饱腹便足矣。”
“满口胡言!”朱琳泽顿时不悦,目光锐利地盯着曹文诏,一字一句的说道:
“朕之所愿,就是要让我汉族的百姓吃饱穿暖,此事决不允许打折扣。”
曹文诏吓了一跳,赶忙跪地磕头:
“陛下恕罪,草民虽没读过书,可也知道九亿两是个多么巨大的数字,草民也是为陛下忧心啊。”
“陛下忧国忧民,乃盖世明君,除了善待百姓,也要注意龙体啊。”洪承畴也躬身附和。
“起来吧。”朱琳泽看了曹文诏一眼,随即摇头道:
“九亿两虽多,可也不是没有。
朕在美洲有百座金山,银山更多,尤其是那波多西银山绵延千里,一望无际。
只可惜我大明距离美洲相隔万里,运输不便,这才手头不宽裕。”
百座金山,银山绵延千里……刚站起来了曹文诏腿一哆嗦,差点又跪下。
洪承畴却是品出了话里的味道,疑惑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
朱琳泽给了洪承畴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轻咳两声,接着话题说道:
“朕有两笔外债,一个欠着朕十亿两白银,一个欠着五亿两,尔等可愿意去帮朕讨回来?”
曹文诏怒目圆瞪,义愤填膺道: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欠我大明的银子,草民不才,愿率军踏破贼营,连本带利取回来。”
曹文诏不是无脑之人,祖宽死后,剿匪的所有关宁铁骑和辽东军都归他统辖。
若是有机会投入朱琳泽麾下,军需粮草不用自己操心不说,这待遇还翻了十倍。
这种好事,只要是个将领都会动心,何况他还是个好战之人。
此刻,洪承畴也明白朱琳泽不杀自己的原因了,虽然还有许多困惑,但也抱拳请缨:
“陛下忧国忧民,草民钦佩不易,那十亿两就然草民去讨回吧。”
洪承畴开口就要抢十亿两的任务,曹文诏听了虽然不痛快,可没有说什么,毕竟几日前还是洪承畴的下属。
朱琳泽微微颔首,从一旁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材料,一份递给洪承畴,另一份曹文诏:
“我中华是礼仪之邦,凡是要讲究个出师有名,这些就是欠债的凭据。”
洪承畴拿过资料就翻看了起来,而曹文诏却是一脸尴尬,接过材料后支吾道:
“陛下,草民……草民不识字。”
似乎怕错过这次大好的机会,刚说完,曹文诏赶紧又补充道:
“草民虽然不识字,但是记性甚好,只要说一遍就绝不会忘。”
朱琳泽之前也纳闷,为何一个不识字的大老粗会成为第一名将。
要知道打仗这事的核心要素之一就是“算”。
军需粮草、己方战力、机动能力,地势地形、实力对比、敌方动机等等都需要算。
特别是战斗打响,战场瞬息万变,要在无数的情报中预判敌军下一步的动作,更是需要强大计算能力。
而一个无法从书本中获取经验,又不懂得术算之人能成为名将,要么就是有极好的军师,要么就是天赋异禀。
可整个辽东军中,能懂筹谋的也只有一个孙承宗和半个袁崇焕,出色的军师倒是没听说。
“既然这样,朕就给你们说说。”朱琳泽呷了口茶,缓缓言道:
“先说这倭国。自元朝中期起,那些倭寇便如豺狼虎豹,不断侵扰我中华大地。尤其是到了嘉靖年间,他们更是肆无忌惮,猖獗至极。
四百年来,这些倭人从我中原大地掳掠了无数的人口、金银和物资,沿海百姓苦不堪言。而为了抵御这些倭寇,我朝每年耗费的军费开支更是庞大得惊人。
尔等可知,嘉靖三十一年,为了修筑沿海炮台、要塞,我朝花费了八百余万两白银,备倭军费更是高达五百万两。仅仅这一年,就花费了一千三百万两之巨。
试想,倭国劫掠了我中华四百多年,每年造成的损失又何止二百五十万两?
这仅仅是一个保守的估算。若真要将这四百多年的损失一一算清,恐怕总计远超过十亿两之巨。”
洪承畴是福建泉州人,不仅看过不少倭寇袭扰大明的史料,还亲眼目睹过倭寇的肆虐,自然知道朱琳泽所说字字属实,不过他还是皱了皱眉,担忧道:
“陛下,倭人血债累累不假,可尔等有那么多金银偿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