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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艏楼下的火药作坊出来,朱琳泽就愣住了。

眼前有几百人聚在甲板上,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有的眉头紧锁,有的唉声叹气,有得夹着两腿直哆嗦。

“团长,你可出来了。”乙雅安快步上前,苦笑着说道:

“再不出来,我这卫生秩序就要维持不下去了。”

眼前的画面加上乙雅安的话结合起来一联想,朱琳泽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无奈地挥挥手:

“都去如厕吧,现在安全。”

闻言,来不及欢呼雀跃的众人争先恐后地朝着厕所奔去。

此刻,张顺慈也凑了上来,迟疑片刻,表情复杂地说道:

“团长,那个什么诅咒出现了,好多西班牙俘虏都出现了严重不一的症状。”

“诅咒,你是说败血症?”朱琳泽边脱笨重的铠甲,边问。

“应该是,那受了诅咒的俘虏脸色苍白浮肿,不少牙龈出血,有得还疼得满地打滚,这与团长之前说的症状异常相似。”刚到底舱检查完的傅山上前解释。

“汉人有出现这个症状吗?”

张顺慈回想片刻摇了摇头:

“不仅汉人没有,就连吕宋水手和投降过来的西班牙船员都没有得病,估计是喝了茶水的缘故。”

把脱下的铠甲交给张豹,朱琳泽随之说道:

“胡安三人以后都供应茶水好了,至于其他俘虏的饮水安排交给冷秉处理。”

现在的俘虏,要么是没有策反价值的,要么就是不肯投降的,对这类人朱琳泽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等几人到了船长室,傅山犹豫片刻,还是建议道:

“团长,是不是可以把训练量稍微降低一些。

陈连长的格斗训练实在是太费药,傅某的止血粉快要见底了。”

半月前,侦察连的训练科目增加了戚家拳和戚家刀,陈雄又是个极其严苛的教官,要求拳拳到肉,刀刀见血,这让傅山这个兼任的医务处处长头疼不已。

闻言,张顺慈也附和道:

“是啊,全员训练太费粮食了,这船又不能经常停,每次捕捞上来的海鱼都不用晾晒就糟蹋没了。”

朱琳泽没有接话,想了想,目光投向以雅安:

“雅安姐,咱们的棉花和棉布是不是还有很多?”

“棉布有几百箱,棉花也有一些。”乙雅安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雄叔训练有分寸的,至于止血药,我来做。”

傅山一愣,面露诧异之色:

“团长,难道这棉花和棉布能做止血药?”

“哥哥,擦把脸吧。”乖巧的袁有容已经准备好了湿毛巾递了过来。

朱琳泽接过毛巾边擦脸,边笑道:

“记得我以前说过,火药也是药,现在硝化甘油已经做出来了,过些天再把硝化棉做出来。

这硝化棉不仅可以当做无烟火药用,还可以做止血绷带,止血杀菌效果很好。”

袁有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崇拜地问道:

“哥哥,那这硝化甘油是不是也能当做药用?”

“当然,”朱琳泽把毛巾还给袁有容,坐下来喝了口水才解释道:

“这硝化甘油是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良药,估计我们用不到,可欧洲那些大鱼大肉,脑满肠肥的王公贵族恐怕愿意花重金购买。”

傅山目光灼灼,追问道:

“这心血管疾病指的是?”

“就是高血压,心绞痛,心肌梗塞类的,油脂吃多而不运动,就容易有这种病。”朱琳泽解释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看向张顺慈:

“娘舅,你不是成天和胡安泡在一起的吗,那证券研究的如何了?”

听到朱琳泽有办法,张顺慈也就放心下来,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抱怨道:

“胡安也得了那什么败血症,一说话就满嘴血,看得渗人,所以我就上来了。”

说着,他又兴奋起来,感叹说道:

“这欧洲番子的重商主义还真是发挥到了极致,居然发明了利益共享和风险共担的法子,这是集全民之力发展对外抢夺和贸易,若是我大明有此之法,何愁国力不兴!”

此话一出,傅山和乙雅安都来了兴趣,后者虚心求教道:

“张大人,要不您给大伙说说。”

见几人好奇地投来目光,张顺慈轻咳两声,坐直腰板,娓娓道来:

“这西方的对外探索,与我们大明的三宝太监下西洋不同。他们的行动,多数源于商家的推动,西方称之为公司……”

张顺慈将从胡安那里得知的消息详细叙述了大半个时辰。

待他讲述完毕,乙雅安也不禁发出感慨:“真没想到,一项小小的创新竟能让尼德兰这样的小国成为海上霸主,就连我大明的鸡笼岛(台湾)也被其夺了去。”

“雅安姐,你可别小看这制度创新。”朱琳泽摇了摇头,随之解释道:

“对外抢劫是有风险的,他们用公司机制运作,又把公司证券化,这等于是把举国分散的财富集中起来变成扩张的风险资本。

也因为如此,尼德兰的商贸船队和私掠船遍布全球,具体数字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贸易额超过了全球的一半。”

张顺慈顿时惊愕:

“团长的意思是这尼德兰比西班牙还强?”

朱琳泽微微颔首,想了想说道:

“军事上可能还有所不如,不过商业上尼德兰已经远远超过了西班牙,而且用不了几年,尼德兰就会从西班牙下面全民独立出来成立荷兰共和国。”

“那我等应该如何应对?”乙雅安柳眉微蹙,有些着急道。

朱琳泽摆了摆手:

“说这些还太早,等我们在美洲占领了波多西,才有筹码和他们玩,现在嘛,最重要的是积蓄力量。”

看朱琳泽胸有成竹的模样,傅山心中稍安,略一思量,缓缓说道:

“按照团长之前的分析,这西班牙就是个土财主,只懂得把大量的金银运至欧洲挥霍,结果却带动了周边国家,尤其是尼德兰、英格兰、法兰西几国的发展。

所以我等占领银山,掐断西班牙往欧洲的白银输送,如此隔山打牛,也算是遏制了其他国家的发展。”

对傅山的智商,朱琳泽是由衷的佩服,他拍着手掌赞叹道:

“先生所言不错,这欧洲的快速发展依赖的是海外大量的财货输入。

这输入路线又分两条,一条就是以西班牙为首的亚洲-美洲-欧洲东线,另一条就是以葡萄牙和尼德兰为首的西线。

等我们控制了东线,再考虑西线的问题。”

乙雅安美眸闪动,迟疑片刻,询问道:

“那我等是否要提前在欧洲布局?”

“局是一定要布的,胡安也好,加斯帕尔也罢,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触角。”朱琳泽点了点头,随之分析道:

“一旦我们占领银矿甚至控制美洲,输入欧洲的白银和中国商品会大量下降,这样荷兰东印度公司经营的西线就会成为香饽饽,到时他们的股票会暴涨,我们可以考虑从里面分一杯羹。”

作为商业运作的高手,乙雅安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惊讶道:

“团长的意思是先低价购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股票,等我等占领银矿再高价抛售?”

“不,不是占领银矿就抛售,而是开始动西线之前再抛售。”傅山喝了口酒,哈哈一笑。

张顺慈也回过味来了,他兴奋地站起来,激动说道:

“若是我等打一打放一放,岂不是会引起股票剧烈波动,到时还能做波段交易?”

娘舅也是人才啊,连波段交易都学会了……朱琳泽心里感慨,想了想,他拍了拍手收回话题:

“好了,还是回到当下,对于布局的事情先生,雅安姐和娘舅有空一起琢磨琢磨。”

说着,朱琳泽对门外喊道:

“阿豹,把加斯帕尔带上来,我请他喝茶。”

俄倾,加斯帕尔被带入了船长室,他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刚进房间,加斯帕尔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多月没见,原来肤白还略带青涩的少年已经大变样。

此时的朱琳泽比之前长高了不少,皮肤也从白皙变成了小麦色,虽然还是少年郎的脸,可浓黑的眉毛,锐利的眼神和刚硬的脸部轮廓让他看上去就像一把锋芒毕露的战刀。

“老帕,坐。”朱琳泽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给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加斯帕尔收敛了惊愕的表情,面带不悦地问:

“王子阁下,数月前我诚挚地向您发出合作邀请,可你却把我关在船底不闻不问,这要杀要和总得有个说法,这一直拖着算不得绅士所为。”

“秃子,你胡说什么呢!”一听说朱琳泽的不是,袁有容立马就不乐意了,她瞪着水汪汪的眸子,指着加斯帕尔娇声骂道:

“哥哥一听说你们番子得了‘诅咒‘,就邀请你上来喝茶,你可知道这茶水能救你的命?”

闻言,加斯帕尔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想到自己最近身体的不适,突然醒悟过来,急切问道:

“你是说这茶可以解除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