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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仙衣淡淡一笑,笑容很爽朗,看起来人畜无害。

田雨柔眉头微皱,不知为何,明明现在的顾仙衣修为在她看来还是那么不起眼,却感觉顾仙衣气质似乎发生了某种改变,别的不说,至少顾仙衣比起以前,更加不卑不亢了。

通过顾仙衣的眼神田雨柔便可以判断,顾仙衣的内在变了。

变得很自信,隐隐间,更似乎有种傲气。

这种傲气发自内在,是那种绝世强者独有的气质,现在顾仙衣明明修为很弱,却有那种感觉。

是错觉吗?

田雨柔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现在的她,自己还有一堆烂事缠身,哪里有多余的功夫去关注其他人啊?

“我说给你听之后,你要是告诉了其他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说之前,田雨柔不忘威胁顾仙衣。

顾仙衣保证道:“田大小姐尽管放心,我这个人口风很紧,你告诉我的事情,我绝不会告诉其他人,田大小姐愿意将心事说与我听,是信任我的表现,把我顾仙衣当成了朋友,在下虽然不才,却绝对不会做对不起的朋友的事情。”

顾仙衣说得是实话,不论何时他都不会背叛朋友。

“好,那我说了,首先要说明的是,这是我朋友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还没开始说,田雨柔便率先强调一件事情。

顾仙衣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嗯,了然了然,是你朋友的事情,那么,田大小姐,你说吧,你朋友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朋友遇到了一个难题,一个很大的难题。”田雨柔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道。

“什么难题?”

“有个人喜欢我朋友,但是我朋友却不喜欢他,因为她一心追求大道,但是她又怕直接拒绝了那人,会伤了那个人的心,我朋友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拒绝,因为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那个人身份很不一般。”田雨柔有些苦恼地说道。

顾仙衣没有说话,继续听田雨柔接着说。

“我朋友很有修行天赋,修行之路看起来一帆风顺,没有遇到过什么阻碍,所有人都称呼她是天才,说她的资质即便是放在那些一流道统,也是可以当上最核心的弟子,可是只有我朋友自己清楚,其实在很久之前,她也遭遇过修行方面的困难,是那个男孩开导她,不惜为她用自己的精血炼制了一枚特殊的丹药,甚至从自己的家族偷来了一部特殊的功法心得,我朋友靠着那枚丹药,参考那部功法心得之后,才突破了桎梏,自此修行之路再无阻碍,你说我朋友,是不是欠了那个男孩一个天大的恩情?”

田雨柔问道。

顾仙衣不假思索道:“帮助你朋友扫除修道之路上的障碍,甚至提供了丹药与功法心得,这自然是天大恩情,无需质疑。”

“所以我朋友将那个男孩当成了朋友,甚至在那一年之后,以同样的方法,用精血炼制了一枚助破境界的丹药给他,目的就是偿还当日的恩情,但是却似乎引起了那个男孩的误会。”田雨柔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个男孩以为你田大小姐……的朋友喜欢上了他?所以对你朋友展开了疯狂的追求?”顾仙衣说道。

田雨柔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他的追求并不疯狂,也不热烈,很温柔,给人的感觉沐浴春风,他真得很好,但是我朋友真对他没有感觉,我朋友只想着修行,只想着成为一名大修士,从未想过谈恋爱,你说我朋友是不是有问题?”

顾仙衣略微的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你朋友没有问题,爱情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将就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对我好我就一定必须喜欢你的道理,从来没有,所以你朋友不必有负罪感,你朋友不喜欢那个男孩没有一点问题。”

“可是那个男孩对她真得很好,她怕直接说出来会伤了对方的心,怕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成,我朋友不想事情闹得很僵硬,今晚花灯节,我朋友原本约了那个男孩出来,想要跟他说明情况的,但是不知为何,那个男孩爽约了,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我朋友是否还有说出真相的勇气。”田雨柔叹了一口气。

顾仙衣听完后,突然笑了起来,四下已经无人,他的笑声在星河上飘荡,格外的清晰。

“你笑什么?”田雨柔眉头皱起,十分的生气。

“我笑你朋友看不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作为你朋友的朋友,我觉得你应该给她一点很重要的建议。”顾仙衣笑完之后,面色一变,开始严肃起来。

“什么建议?”田雨柔美眸亮起,盯着顾仙衣,很好奇顾仙衣接下来会说什么。

“凡人在感情上,扭扭捏捏没有问题,但是不要忘记了,她是修士。”

“修士怎么了?”

“我辈修者,生存在世,很多生存逻辑,其实与凡人没有什么区别,弱肉强食,奉承迎合,人情世故,背景势力……凡人世界社会的很多法则,在修仙世界,也一样适用,不可避免,所以,生活在这个世界,修士追求的虽然是天地大逍遥,追求的是长生久视,追求的是飞天遁地,但往往,很多时候,我们做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己不由心的,这是无法避免的,若是人人都大逍遥,又怎么会存在现如今的世界结构,等级分明的上下道统关系?这个世界的资源,也不允许所有修士都真能做到人人如龙,总有些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衬托他人的光彩,是为了给上层修士提供修行资源……”

“很多时候,活在修仙世界,修士也会很累,也会如凡人一样被世界的规则压制着,被各种压力期望加身,被约定俗成的世俗规则约束着生存着,但是独独有一点,修士必须要跟凡人不一样,这一点,凡人不是必须的,但是修士是必须的。”

“哪一点?”田雨柔有些惊疑不定,她突然发现顾仙衣说这些话时,那种莫名其妙的气势是怎么一回事?

那种莫名的强者威严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都说此子是废物的吗?

“我辈修者,可以欺人,但决不能自欺,攀登大道,我们要怀有一颗至诚之心,至诚之心的最大要求,也是必然要求,便是不可自欺!或许迫不得已情况下,我们会欺骗他人,欺骗朋友,但是不论何时,不能欺骗自己!回到你朋友的问题上,你朋友扪心自问,喜欢那个男孩吗?若是问了自己的心,得到的答案是不喜欢,那就直叙心意的道出来,这是对自己的‘诚’,也是对那个男孩的‘诚’,若是那人恼羞成怒,反而憎恨上了你,那恭喜你,你没有喜欢这个人,很幸运,他人品不值得喜欢,一开始接近你便是别有用心的,若是那人依然视你为朋友,那么恭喜你朋友,你朋友真得有一个很不错的蓝颜知己,你朋友以诚相待,便是对这位蓝颜知己最大的尊重,你朋友做到了这一点,这不是好事吗?”

田雨柔被顾仙衣说得一愣一愣的,大脑飞速运转,发现顾仙衣说得这些话,好像确实很有道理。

自己以诚相待,直叙心意,便是回应那个男孩的感情最佳方法,也是最大的尊重!

至于欠他的,慢慢还!

所以她为什么要在这里纠结半天呢?

“谢谢你,顾仙衣,你的一席话,让我恍然大悟,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田雨柔向顾仙衣道谢,脸上的郁结之色一扫而尽。

“这不是你朋友的事情吗?”顾仙衣道。

“呃,(⊙o⊙)…”田雨柔摸了摸鼻子,又补充道:“是我朋友的事情,但是我茅塞顿开了,我朋友自然也会茅塞顿开。”

顾仙衣起身,看着星河中的明月,岸上的夜色风景,清风袭来,吹走白日的炎热,顾仙衣双手拢袖,感受着天地自然的清风,心如明镜。

“茅塞顿开就好,恭喜你朋友了,感谢田大小姐,在这个无聊到让人心慌的夜晚,陪我聊这么久的天,祝你以后大道之路,一帆风顺,一马平川,小弟先告辞了。”

顾仙衣告辞。

“等一下,顾仙衣,你还没有突破炼气境吗?还会参加一个月之后的青峰镇武会吗?”

田雨柔喊住顾仙衣,问道。

“这个嘛……我目前也不清楚,或许会参加吧。”

顾仙衣淡淡道。

“不论怎样,谢谢你今晚开导了我,若是武会上遇到了你,我会手下留情的。”

田雨柔笑道。

顾仙衣笑了笑,挥了挥手:“谢啦,田大小姐,再见。”

顾仙衣离开了,河畔转眼之间便只剩下了田雨柔一个人,半个时辰前的田雨柔心事重重,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而现在的她,一身轻松,心结解开,念头通达。

……

顾仙衣回到顾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令顾仙衣头疼的是,顾天就站在院子里面等他回来。

一看到顾天严肃的表情,顾仙衣便知道老父亲又要训话了。

果不其然,一看到顾仙衣回来,顾天便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仙衣,昨日为父忙一些事情,没有问清楚你的事情,现在,你必须要与我说清楚一些事。”

顾天沉声道,面容严肃。

“随我来!”

丢下一句话,顾天便离开了顾仙衣的院子。

顾仙衣看了一眼乐清瑶的屋子,还闪烁着灯光,无奈的跟着父亲离开院子。

二人来到了一间典雅的木屋,这里正是顾天的房间。

一进屋,顾天大袖一挥,屋子的门便自动关闭,顾天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手指敲打着桌面,威严的目光盯着顾仙衣,沉默不语,一句话都不说,但是却充满了无形的威势,顾天身为族长,又是大宗师强者,自然有上位者的威严与霸气,只是平日里,他在顾仙衣面前扮演慈父的形象,顾仙衣很少感受到罢了,其实在外人眼中,顾天就是一头狮子。

尤其是在四大家族其他家族族长眼中,顾天更是最为棘手的竞争对手。

时隔二十万年,再次见到这位父亲,顾仙衣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年轻的时候,他不知道父亲为他付出了多少,懂事之后,顾天却早早去世了。

没错,第一世时,顾天在几年后,便因为强行修炼某种功法出了问题,把自己给练死了,这当中,并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就是单纯的不幸。

父亲在在他从小到大的时间都给了他最好的资源,最舒适的生活环境,教育他做人的道理,修行方面,从未强行要求过他必须要肩负起什么振兴顾家的重任,只希望他顾仙衣做个好人,然后,能够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这是顾天对于顾仙衣唯一的期望,也是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孩子最为朴素的心愿。

直到很多年后,顾仙衣才明白了一些事情。

顾家是个相当庞大的家族,从长老那里开始,便划分很多的派系,想要成为这样一个家族的族长,除了必须拥有强大的手腕与极高的智慧,还必须修为至少也达到大宗师境界。

只有一个修为强大的族长,才能够给族人足够的安全感,让所有人都信赖,凝聚所有人。

为了给顾仙衣最好的生活环境,顾天在顾仙衣三岁时便通过各种手段成为了族长。

其中包括修行一些冒进的功法,达到快速提升修为的效果。

可是,一旦修行了这种存在缺陷冒进的功法,等于踏上了悬崖上的钢丝绳,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不停的前进,要么走到修行功法理论上所能达到的最高修为,在钢丝绳上走到悬崖的尽头,要么就在中途,从钢丝绳上掉落下去,粉身碎骨,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十几年来,顾天在这根钢丝绳上走得都很顺利,悬崖的尽头,便是天门王者境界!

可惜在最后一步的时候,顾天坠崖了,破功失败,一命呜呼。

“你母亲是个凡人,生你时身体过于虚弱,必须要有玄灵草吊住精气,才能安全生下你来,可是玄灵草是玄级药材,唯有家族族长才有资格调用,彼时的大哥还不是族长,也没有足够的钱购买玄灵草,大哥想要你母亲打掉你,大哥认为,你母亲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你母亲坚决不同意,以死相逼,最终大哥只能妥协,后来你母亲历经千难万险,生下你后的三天,还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去世了,大哥觉得让你一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很对不起你,要是他是族长,你母亲也就不会死了!所以他决心成为一名族长,给你在顾家最好的成长环境!所以大哥选择铤而走险,修炼《破元诀》,这个功法,十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成,失败者无一例外,身死道消,是一门禁忌功法,但是大哥还是选择了修行此诀,若是失败了,你便由我来抚养,若是成功了,他便有信心成为族长,给你最好的成长环境,让你无忧无虑的长大!可惜,破元诀的最终尽头,是天门境,大哥还是倒在了这最后一步,记住,仙衣,大哥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是他绝对是一名合格的族长!以及是一名合格的父亲,最伟大的父亲!大哥为了你,付出了他的一生!”

第一世,父亲的葬礼上,二叔现身,告诉了顾仙衣一些背后的真相。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父亲这二十多年来,为了他,究竟付出了多少。

父爱如山。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感谢父亲了。

……

如今重生,再见父亲,父亲那看似风光威严的外表下,内在却是如此的艰难,一念至此,顾仙衣心中也愧疚起来。

从小到大,他都是温室里面的花朵,在父亲的庇护下,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少族长的身份,从来不是轻飘飘便可以得来的。

好在,现如今他理解了父亲身上的担子还有艰难之处。

理解了父亲心中那份没有必要的愧疚。

而一切的悲剧,还没有发生。

顾仙衣有足够的时间去阻止这一切。

他很有信心改变一切,改变很多人的结局,改变夏幽幽、叶依依、父亲的结局!

“仙衣,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必须做到什么,也没有苛求过你什么,但是现在,你快要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成年之后,即便是爹也无法让你再享受家族之中的一些资源了,你必须想好,你还想走修士这条路吗?如果你不想走修士这条路,可以走文官一途,爹可以安排你去楚国的帝都向一些儒者学习读书之道,书若是读得通透,也可以参悟天地玄机,不会比武道修士差到哪里去,虽然此路更加艰难,但是哪怕不成,总能知道一些道理,结交一些人,成为一个教书先生,也算是有一个谋生的手段,不是么?到了这个年纪,你必须考虑你的前途了,爹很想庇护你一辈子,但是……你不能永远依靠爹,人生的路,总有一段,是需要你自己一个人走得,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见顾仙衣久久不说话,顾天以为顾仙衣是怕了,当即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眼眸之中,尽是老父亲的担忧之色。

顾仙衣却是笑了:“原来是这事情啊,爹,您就不必操心我了,现在的我,对接下来要走的道路,看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就像您说的,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该有自己走自己的路的觉悟,若是您时刻为我操劳着,这不是让我背负上心理负担嘛?”

顾天眼中闪过奇光:“你想好了你成年之后走什么路了?”

“这是自然。”顾仙衣自信一笑。

“你打算干什么?”

“继续修行,走武道通天的修士之路!”

“……现在都没有蜕凡,能行吗?仙衣,不是爹故意打击你,咱也要看清现实对不对。”顾天嘴角微微抽搐道。

“爹,我是一块璞玉,只是被压制在了炼气境,只要破境,便有无限的成长空间,说不定过几年我就超越了您呢。”

“哈哈哈哈,超越老爹?要真是有那么一天,我开心还来不及!好!我相信你!仙衣!虽然你不着调,但是你这孩子,从小便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言出必践,虽然你说的有点离谱,但是谁让我是你爹?当爹的就得无条件支持儿子的理想!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要达成这个目标不容易,我可以动用族长权限,帮你调动一些修炼资源。”顾天虎目闪过开心的光彩,厚厚的手掌重重拍了拍桌子,语气坚定道。

顾仙衣摇了摇头,突然间躬身作揖,向着顾天鞠躬。

“爹!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静静的看着我成长便好了,谢谢您,一直以来为孩儿做的这一切!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不论我日后修为多么的强大,您永远是我最伟大的爹。”

“去去去去!小屁孩怎么突然搞起煽情那一套了,仙衣,你是不是最近生病把脑子病坏了?”

顾天听完顾仙衣的话,非但没有感动,反倒是一脸紧张的跑过来,观察顾仙衣的状态,伸手摸了摸顾仙衣的额头。

确定了顾仙衣没事,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反而更加纳闷了。

没出事顾仙衣咋说这些话了?

这么的不着调。

不过话说回来,怪感人的。

小子眼光不错,还知道为父是最伟大的父亲。

顾天内心开怀大笑,乐开了花。

面上却还是要维持父亲的威严:“那个,仙衣,乐姑娘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不能乱来啊,那姑娘人不错,要是你喜欢,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娶了人家吧,人家堂堂帝国明珠,嫁给你,也不算辱没了你,莫要玩过了,过犹不及,失去了到手的爱情,算了,言尽于此,你们年轻人现在太会玩了,还是少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知道么?什么女仆女仆的,未婚妻就是未婚妻,女仆就是女仆,不能乱了套。”

顾仙衣身子一僵,有些风中凌乱,老爹搁这儿想什么呢?

“爹,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与乐清瑶之间……”

顾仙衣刚想要解释,便被顾天抬手打断了。

“仙衣,我相信你说的豪言壮语,但也要脚踏实地,现在你当务之急,是进入蜕凡境界,那是一切的基础,你觉得,你还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破入蜕凡境界?”

“蜕凡境界?就在今夜,就在此时,便是我破入蜕凡境界的时候!”

顾仙衣咧嘴一笑,眼眸之中,闪过一抹自信的光彩!

顾天一惊,看向顾仙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今夜,自己儿子便能破入蜕凡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