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之从小性格木讷、沉默寡言,身体孱弱,正因为如此,他很少独立自由地一人出门。
他的妈妈很怕他一个人出门,当天晚上儿子就被拐走了。
用他妈妈的话来讲就是给简行之一拳简行之都能被打飞,像个小哭包一样能哭好久。
因此,简母基本上不让简行之单独出门。
久而久之。
简母发现孩子长歪了,成孤僻小孩了!
把简母愁得晚上睡不好觉,深刻反思自己,自己究竟养崽养错哪一步了?
怎么把孩子弄成孤僻哑巴了。
奈何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原因。
她的父亲,简行之的外公建议她让孩子换个环境成长。
她思来想去。
不得其解。
究竟怎样的环境才是适合简行之的新地方?
后来,她将这件事告诉丈夫。
简父从报纸里抬头,看着一边乖巧坐着不讲话、小口小口喝着牛奶的小儿子,和另一边细心挑出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同时过分温柔懂事的大儿子。
沉默片刻。
“要不……送他们去不一样的环境,刺激刺激他们?”
小儿子太过孤僻,不愿意和别人讲话,也不愿意袒露自己的需求。
大儿子看似温柔体贴,实则不近人情、情绪漠然毫无热爱的事物,迟早会出问题。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简母认可丈夫的提议:“我们送他们去哪呢?”
简父想了想,恰好想到之前与斐家家主之前的聊天,他思量片刻,当即提议:
“正好,斐家那个小天才去乡下教书育人了,让阿行和阿谨过去,换换环境,学业上也不成问题。”
简母沉默了。
说实话,让她把孩子送到乡下,她是不乐意的。
她和老公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给孩子更光明的未来、更好的教育吗?
她承认自己对城市乡下的教育有点偏颇,她更倾向于把孩子送到更高更好的环境,得到良好的熏陶。
她缄默一瞬,瞄了一眼过分安静的两个孩子,他们才多少岁?
小小年纪,就已经对整个世界提不起兴趣。
如果把他们强留下来,任其生长,能掰正还好说,万一他们的性格依旧这样发展下去,那可怎么办?
这不是在变相的剥夺了他们热情的权利吗?
可她又不确定。
把孩子送到乡下,是否就能变好?
万一让他们的情况更糟糕怎么办?
“为什么是乡下?”
简父沉默一瞬,随即开口:“改变是需要契机的,既然在这里他们提不起什么兴趣,不如换个不同的环境。”
“放宽心,如果他们不愿意,或者不想待在乡下,打个电话,我们随时接他们回来。”
简父相信儿子们一定会很听话地告诉他们自己的乡下感想。
因为,大儿子和小儿子从不隐瞒他们任何事。
简母还在犹豫。
简怀谨一贯善察大人的眼色,他沉默安静地听完父母的话,看出父亲的想法,母亲的纠结,主动开口化解困局:
“父亲,母亲,弟弟的性格或许适合出去历练、放松,我对乡下的风景也很好奇,不妨让我和弟弟去试一试。”
“若是在乡下过得不开心,我和弟弟会联系父亲再回来,母亲,您看如何?”
听到大儿子主动揽事,简母再纠结也不成。
就是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丈夫偏偏选了乡下,实在不行国外也成。
简父看出简母的想法,笑着揉平她的焦虑:“乡下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说不准那儿的风景可要比城市里的新奇多了也说不准。”
“多见识见识风景,国内总归安全,他们还小,先试试国内的其他地方,实在不行再出国试试也成。”
“你们觉得呢?”他扭头看向两个儿子。
简父毫不避讳儿子。
他认为,他们讨论的事事关孩子本身,怎么能瞒着他们私自决定。
听了简父的话。
简怀谨并无异意,但他尊重弟弟的选择,他轻声问向一旁沉静坐着的弟弟:“阿行,你要和哥哥一起去乡下吗?”
简行之沉默了一刻,这才木然地抬起头看向爸爸妈妈,最后机械式的点了点头。
他无所谓这件事。
他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懒得讲话,懒得提起热情。
他从小就聪明,擅长思考,很多事情一点就通。
人生这条路走的太过顺畅,毫无阻碍,连颗鸽子蛋大小的绊脚石都没有。
因此,他对那些一思考就点通的事情无感。
就连换个环境这件事,他都不想去关注太多。
于是,他答应了父亲的请求。
*
有哥哥的协助,他很快进入斐泽希的班级,对于斐泽希,他多少有点了解。
但了解不多。
他并没有在乎这个斐家小天才,对他来讲,没有兴趣。
只是固定的听完他的课就走。
第一周的体育课。
因为只有他们四个人上课,体育老师也懒得严格起来。
象征性地让他们跑两圈锻炼锻炼身体,教他们一些体育器材的使用方法。
随后让他们自由活动。
简行之坐在树下乘凉,提不起任何兴致,眉眼冰冷疏离,眼角暗藏阴翳,额前的碎发散乱遮眼,厌世的阴郁气息萦绕周身不散。
让人不敢靠近他半步。
不远处的球场。
时允抱着篮球走向叶柒,略带撒娇的口气求叶柒陪他玩:“宝儿,阿展不和我玩,你和我玩嘛,我想玩篮球!”
时允皮相极好,传说中的稚嫩桃花公子,正是桃花初现淡粉诱人的时候。
他用美人计诱惑别人,百试百灵。
但对于免疫了的叶柒来讲,他的撒娇不是很有用。
叶柒挠了挠头,昨晚刚熬夜看小说,她有点懒得动诶。
但是时允想玩,叶云展不玩,她不陪时允玩,时允一个人玩不起来。
但她实在是太懒了。
于是她讨价还价:“放学你请我吃冰淇淋!”
“成交!”
叶柒顿时不懒了。
她挽起蓝色校裤的裤脚,露出一小段洁白的秀腿,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白得让人忍不住移开视线。
简行之无意抬头,恰好看到少女随意地抓起头发,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扎起低马尾,露出光洁白净的侧脸,在阳光的映耀下,勾勒出淡淡的金边,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少女似乎想起什么,竟然转头看向他,小跑到他面前,站在他的对面,俯下身子,眉眼温柔,笑容明媚:
“新同学,一起玩吗?”
简行之沉默许久,这才抬头看向这个过分自来熟的女孩。
他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何这么社牛,明明互相不认识,却能够如此坦然地来到他的面前问他打不打球。
但他并不想打球。
正当他思考如何体面的拒绝时,少女似乎读懂了他的不悦,自顾自打圆场:
“抱歉哈,是我鲁莽了,没注意到今天天气很热,你先休息吧。你想加入我们的时候再来吧,随时欢迎你哦。”
少女小跑回到球场,没有再关注他。
简行之对这样的行为没有任何不耐烦,也没有兴致,只当是个社交热情的同学关照新同学的随口聊天。
他闲得无聊,干脆抬头看向他们。
少女似乎和对面的男生很熟,笑谈几句后,很快比拼球技。
几步抢球,乘人不备的时候一跳丢球,抛出完美的弧线,精准的进篮。
对面的少年似乎懊恼了一下,但很快重新进入状态与她抢球。
简行之看着两人毫无规章地打球方式,轻轻地抿了抿嘴。
这样打球乱死了。
完全没有规矩,就好像小孩子不按照规则胡乱打一通的游戏一般。
他曾和一名优秀的运动员老师学习过打球,对于篮球的规矩,他只需要不到三分钟就能学会并且融会贯通。
后面的打球更是轻而易举。
很快他就没了兴趣。
但他还记得正确的打球知识、专业的运球动作。
叶柒和时允的动作完全不规范,一通乱打。
可他们却很开心。
简行之有听过,只要玩的开心,不遵守规矩也行。
但他的身边都是墨守成规的人,包括他的父母,虽然日常生活没有严格遵守规矩,但是涉及到领域有关的专业知识,刻板到一分一毫,绝不偏差。
而他因为超忆症和擅长多思的习惯,让他忍不住碰到一件事就会立马分析,直到剖析得透透彻彻。
起初他还有成就感。
久而久之——
他累了。
碰到一件事就要疯狂思考,无法控制自己停下,直到分析完毕。
看到一件事就能马上记住。
超额的记忆量快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只能关闭一些功能——
例如表达情绪。
又例如,交际。
这样他才能好受一点。
不至于被压垮。
但他哥哥不同。
他的哥哥太过迁就别人,温柔到能委屈自己,他不知道该怎么自我修正这个错误,好似这是他与身伴来的“缺陷”。
他们是不同的极端。
正因如此,他的父亲母亲经常为之操心。
他也明白不应该让爸爸妈妈这么难受,但他控制不了,控制不了身体的自我保护。
他曾尝试过与同龄的别人交流,可一旦开始交流,他就会开始分析对方的情绪、脸上表情,推断他的想法。
让他更加负荷。
现在,他又忍不住去分析叶柒为什么这么开心,他只能强迫自己扭开头不去看她。
相当于一种中断的自我保护。
他干脆起身走人。
他们——
本就不可能成为同路人。
这段时间他习惯性的无视所有人,麻木地看着黑板上的公式,然后拎起书包回家。
直到有一天。
他被一群打扮过分潮流异类、头顶黄毛的人拦住。
他们操着一口黄渍的牙齿,咧开嘴不怀好意地笑出声,声音不屑又带着些许亢奋:
“听说你是有钱人啊?”
“啧啧,这身衣服肯定不少钱吧?”
“小少爷,给我们点零花钱玩玩呗。”
另一个人搭上他的肩膀,笑得猥琐,一开口口臭就能袭来:
“小少爷,你要是敢反抗就别怪我们弄死你。”
简行之看了一眼他们,很快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不想多生事端。
将自己的钱包丢给他们。
似乎是他漠然平淡的脸色刺痛了他们。
小混混们觉得简行之这是在看不起他们,哪怕拿到钱也不打算离开,打算给他一点教训。
好让他吃吃苦头。
“敢这么看我们!艹!呸,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瞧瞧!”为首的小混混眼露凶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其他人闻言,脸上的兴致迸发,眼里的狂躁之色横溢,手头上的小刀开始跃跃欲试。
简行之立马做出防备的姿态。
这让他们更加恼火。
这小王八蛋不求饶还敢反抗他们!
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以往他们敲诈的那群废物,要么趴下求饶,
要么跪下求放过自己。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到敢反抗的!
他们的权威好似受到挑战,让他们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他们操起刀,直捅简行之!
简行之利用自己学过的散打,擒住了三个人,但另外三个人,趁他不备的时候,从后面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他吃痛地跪在地上。
背后的伤口正火辣辣地不断流血,黏腻温热的液体不断刺激他的后背感官。
他的身体撑不住不断流血的致命感,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他不甘心地恶狠狠瞪了一眼这群疯子。
看到简行之凶狠地恨不得杀了他们的目光,为首的混混嗤笑一声,随即眼神更加狠毒,一脚踩在他的身上!
简行之闷哼一声,咬紧嘴皮子,不愿意发出一声呼痛。
混混头目狠狠地在他身上碾压鞋印子。
简行之疼得快要晕厥过去,耳畔都是坏人的嘲笑声,身子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后背的伤越来越痛。
他咬紧唇齿。
这是简行之第一次尝到无能为力的恐惧。
第一次无法自主掌握自己的行动,品尝到无法靠自己脱离困境的绝望。
他疲惫地闭上眼。
算了。
太累了。
无所谓了。
想睡觉了。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就在他快要阖上眼时。
蓦然听到——
“坏蛋!给我死!”
“你爷我来咯!”
一道人影突然飞过来,一脚飞踢到踩着他的混混脸上!
“砰——”
混混头目被踢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小巷子里的墙壁上!
发出沉闷巨响。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看到少女熟悉的低马尾,模糊的蓝色校服,挡在他的身前。
他看到少女三两下除掉那些人,动作干脆利落,犹如救世主一般,降落在他的面前。
他第一次承认。
他也有掌握不了的东西。
例如——
打败他们。
又例如——
逃跑。
这两个方法,他一个都做不到。
不再像以前,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想要学会的东西,轻而易举。
毫无挑战感。
这次,他输得彻彻底底。
可他却很开心。
他终于有一次输了。
他终于体会到因为无法掌控自己的一件事而感到绝望。
但同时,他很幸运,不用为这个难得的机会而失去生命。
他活了下来。
他由衷的感谢眼前这个少女。
叶柒将所有小混混打趴下后,鄙视地踩了他们一脚:“恃强凌弱,真拉。”
简行之:“……”
他有……
这么弱吗?
难道是因为他平日里不怎么锻炼的原因吗?
简行之沉默了。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莫名腾空,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来镇定自己的不安。
但他很快看到自己被叶柒扛了起来。
简行之表示很震惊。
这么娇小的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把他扛起来了!?
还不等他多想,他便发现叶柒扛起他就跑。
跑出小巷子的时候,他看到擦肩而过的两个男生。
他认识他们。
都是同个班的同学。
他清楚地看到时允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和愕然,又看懂了叶云展一脸“又来了”的模样。
他不是很理解他们为什么呆站在这里。
但尊重。
时允看到这一幕,瘪了瘪嘴,认命地打电话给爸爸。
“歪?爸,宝儿又打人了,你来搞定一下。”
对于这种事,他爸是最擅长的。
叶云展沉默片刻,随即打电话给爸爸,“歪?爸爸,柒柒又打人了,你压一下。”
叶云展明白,爸爸最擅长压下这种事了。
起初,他们第一次碰到这件事的时候,会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结果被路人报警抓进局子里。
现在,他们已经能熟练地打电话叫爹过来搞定。
自己搞不定,就摇人过来。
问题不大。
时允很放心他爹能做好这件事,虽然家里的势力大部分在国外,可不代表国内没有渗透全国。
叶云展对于自家有钱这件事很是放心,一沓钱不够把这群混混弄进监狱里?
哼。
那就一车的钱。
能被宝儿打的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外,他们可是究极妹控。
对内……
妹妹就是最好的黑锅侠,专业帮他们背黑锅。
叶柒将简行之带到医院,替他付了医药费。
处理好伤口后,简行之躺在床上,感受背后的刺痛,回忆起自己在巷子里的无能与绝望。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情绪。
他以为自己会在高考碰到难题而束手无策,重拾对世界的热情与挑战感。
又或者是进军某一个领域,学无止境,永夺高峰的路上碰到棘手的难题,而感到勃勃兴致。
但绝对不是被别人欺负到毫无还手之力。
初一的简行之。
还是太过稚嫩。
不知道想法永远赶不上世事易变。
他不知道他的改变会来的如此措不及防。
却让他感到惊喜——
他果然拥有获得挫败感的机会。
因为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佐证他的那些假设想法。
他的那些想法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品尝失败,不再麻木,成为一个让他讨厌的自己。
但他足够幸运。
这个机会的代价没有丧心病狂到需要用他的命去践行。
这一点伤痛,对于简行之来讲,足够了。
简行之晚上回到家里,没有多嘴这件事,但他的哥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二人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这件事。
简行之回到房间里,开始期待自己的明天。
他说不出来为什么期待明天。
但他知道其中的原因有一个——
他的心态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偷偷变了。
他第二天照常去学校的时候,加了叶柒的通讯,将医药费还给她,送上自己最诚挚的道谢。
叶柒笑弯了眼,同意他的道谢,并为自己的乐于助人感到自豪。
简行之看到她的脸那一刻,忍不住开始分析,他本可以扭头不看,继续麻痹自己,不要去想太多。
可这次。
他愿意分析别的人。
他分析了不足几秒,察觉到叶柒是因为帮了自己而感到开心,他忍不住在想,为什么她的开心这么简单。
于是。
下午的体育课。
他走出了一贯禁锢自己的树下阴影舒适圈,走向他们,语气略带一些不好意思:
“我能和你们玩吗?”
一如叶柒所说的。
他们会欢迎他的加入。
他走进了叶柒的圈子。
起初他玩的束手束脚,放不开自己,谨记着教练教他的方法,并以它作为束缚,试图用这个束缚证明自己。
可他怎么都赢不了叶柒。
直到有一次他实在是忍不住,犯了一次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一白,这次的犯规和他的理念完全不搭。
可当他听到篮球哐当入篮的声音,与其他人的夸赞:
“不错嘛!这个球漂亮!”
“被抢一球了!可恶!下次我一定进球!”
最后一句,更是击碎了他的束缚:
“怎么样?爽吧。”
简行之一愣,忍不住回忆刚刚举着篮球跳起来满眼期待,全身萦绕着激情的自己。
那一刻的快乐,是难以描述的。
在他心里。
跳起来的他,成了心中最闪亮的自己。
也成了不一样的自己。
“……”
“嗯!很爽!”
*
他开始和叶柒他们走得很近,哥哥似乎也查到了什么,在一天,他回到家里时,哥哥问他要不要回去。
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这让简怀谨一愣,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容:
“阿行,这是你第一次拒绝我。”
从小到大,他的弟弟不善交际,不会主动拒绝别人的请求,尤其是他的想法。
几乎他提出什么,简行之就会同意。
因为简行之提不起兴趣,无所谓所有事情。
可这一次,他被拒绝了。
简怀谨刚想问他为什么,啥好听到门外的声音:
“阿谨!你换好衣服了吗?快来打球呀!”
时半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青稚的少年音混杂着期待。
那一刻。
简怀谨突然不想问简行之为什么留下来了。
因为,他也想留在这里。
他们不约而同地愿意留下来,心照不宣地隐瞒这件事,没有告诉父母。
第一次叛逆地隐藏自己的秘密,拒绝父母的踏入。
简行之和叶柒混久了后,说的话比最初见面时多了一些。
叶柒有一次忍不住问他:“总感觉你很累,有一种想要创翻整个世界,却没有精力提起精神的厌世。”
叶柒用手肘支着脑袋,歪了歪头看了他一眼。
简行之沉默一瞬,这是第一次被别人发现。
其实他很想做到很多事,很想创造许多精彩的事,可他,没有这个精力去支撑他的超忆症。
他真的太累了。
他看了一眼叶柒亮晶晶的双眼,那是没有被“世俗与烦恼”浸泡染浊的清澈。
他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偷偷告诉了叶柒自己的情况。
仿若自己在尝试抓住一个救命稻草。
但他不在乎这棵救命稻草能不能足够坚韧地救出他。
因为他知道,这个奢求太过分了。
但他在看到叶柒的双眼时,还是忍不住想试试。
叶柒想了想,没有想得太复杂,说出自己的答案:“你缺乏钝力感。”
“钝力感?”
“嗯,你绷得太紧了,恨不得把所有事都分析的仔仔细细,无限趋向正确,同时超忆症的负荷加重你的疲惫。”
“唔,我不是医生,给不了什么意见。”
“你要不试试平日里减少主动思考?”
“就比如:你在看到对方忍不住想要思考时,直接告诉自己,他在笑,那就是开心,他不笑就是正常情绪,他的脸色看起来像黑炭就是生气。”
简行之不满意这个答案:“这不是没用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别人高不高兴。”
叶柒却很坦诚:“是啊,你只需要知道对方目前的情绪就够了,至于要不要分析,取决于对方的情绪是否值得让你分析,而不是全都分析。”
“你只需要,减少一点点压力就够了。”
“毕竟,超忆症和擅长思考,是你与生俱来的优点,是值得你骄傲的特长不是吗?”
“只要让自己不讨厌自己的特长就足够了。”
那一刻,简行之骤然顿住。
他一直在思考,如何让自己彻底解决这个强迫症。
又或者如何一辈子避免这个情况。
可却忘了,这是他的优点。
是他与生俱来的特殊。
他只需要,减少一点点的压力就好。
虽然这个过程很困难。
但。
也不是不可以。
他不再讨厌自己的超忆症。
不再讨厌自己擅长思考。
而是骄傲自己的超忆症有时候有用,再稍微苦恼一下怎么减轻超忆症的负荷就足够了。
而不是全盘否定。
因为他太过刻板钻研,他只想到要么一次性解决,要么一次性避免。
可从未想过,一半一半的答案。
没必要全盘正,或者全盘负的极端答案。
叶柒看到他的脸色,知道他想通以后,唔了一声,随后扬起笑脸,真诚的祝福他:
“我帮不上什么忙,但……”
“我还是想祝你——”
“能够控制自己的天赋,为自己永远骄傲。”
下一刻,她的双眼闪过一丝白色的光芒。
但这道光芒只有懂魔法的人才能明白叶柒无意识地使用了祝福魔法。
简行之不知道。
简行之只知道那一天,叶柒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天上繁星,莫名让他心安,让他开心,好似他的光,他的引路星光。
在那之后,他刻意控制自己不去过多思考,有意识的去想象自己忘记一些事情,竟然真的让他成功忘记了一些事。
久而久之。
他能够顺利的控制自己的能力。
如果不是他专门注意的事情,他就不会一直记住。
没多久就能忘记刚刚看到的东西。
但他专门记住的事情,就会一直记住。
他真的成功的改造了自己的超忆症。
同时,他开始和叶柒一起运动,锻炼自己,不再让坏人欺负自己。
后来。
他和哥哥一起去找他们玩,认识了叶柒的其他哥哥。
他们可以凑在一起分两队玩篮球。
用他现在的话来讲就是:
规则,用在正式场合就够了。
现在,我们只需要尽情开心。
那年夏天。
简行之治好了自己的“心病”。
叶柒成了他的良药。
他的新朋友们,成了他的糖果。
更是砥砺前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