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幽月的突然阻拦让所有人都觉得十分意外。
宁煜因气愤而激荡的情绪还未平息,整个人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喘着粗气。
他转向金幽月,紧紧蹙着眉,眼神带着询问和掩盖不下的阴狠:
“你说什么?”
金幽月并未被宁煜此刻的暴戾吓退。
她款步上前,语气一如往昔,娇媚蛊惑:
“皇上, 嫔妾以为,徐贵人虽有罪,此时却不宜将她赐死……”
宁煜凝眸看着她,似乎十分疑惑她此刻为徐贵人求情。
甚至还带了些探究,看她究竟能说出什么。
徐令宜虽然素日清冷高傲,但此刻事关生死,见金幽月为她求情,
即便她也疑惑这个平日没有交集的贵人为何为自己说话,
但皇上向来宠爱金幽月,整个后宫,目前除了沈清婉,便是她最得圣心,没准皇上会给她几分颜面。
从她身上徐令宜多少听出了一些生机,也顾不得往日矜贵自持,
忍着被宁煜踹的剧痛的胸口,
连忙往金幽月身前爬去,
紧紧拽着她的裙角,语气满是哀求:
“金妹妹,我就知道你是最公允无私的。
你定是看出我的冤枉了是不是?
真不是我做的……我是被冤枉的……”
金幽月瞧着跪趴在地上哭的满脸是泪的徐令宜,
满眼轻蔑,她扯起自己的裙角,用力甩开徐令宜紧紧攥住的手,
还似是十分嫌弃的拂了拂裙摆。
随即半分眼神也不再分给徐令宜。
看向宁煜继续开口道:
“皇上~嫔妾并非为徐贵人求情。
徐贵人若真做出这等恶毒之事,即便是车裂之刑也不为过。
可是现在她口口声声喊冤,虽证据在前,但到也都是奴才们的供词,
若真细算起来,也有些疑影儿。
若是因此就杀死一位皇上的妃嫔,实在是有些冒失。”
柔妃恨的目眦欲裂,她纤细的指尖恨不得杵到了金幽月的眼前,声音尖锐:
“我儿尸体就躺在那里,你竟然还说这个贱人有可能是冤枉!人证物证俱在,
何人来辩她也是难逃罪责!
金贵人对她如此维护,莫不是我儿的死与你也有关联!!”
柔妃说罢,也不待金幽月的回答,对着宁煜猛的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知道,承泽自出生就不得您的喜爱,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您的孩子啊,如今惨死,
凶手就在眼前,皇上难道要纵容这样一个恶人逃脱么?”
金幽月缓缓开口:“柔妃娘娘误会了, 嫔妾并非这个意思。
嫔妾并非是想让她脱罪,只是想着,逝去的三皇子已然不能复活,
但贵妃娘娘所诞育的贵子却还年幼。
此时杀生,恐有损皇家气运,
倒不如请皇上慈悲,为还在襁褓的四皇子祈福积德,
虽免了徐贵人的死罪,但活罪难逃, 不也算是为三皇子报仇了么?”
她说完,娇媚的对着宁煜缓缓一拜:
“皇上皇上也知道,嫔妾与徐贵人平日并无来往,刚刚她甚至还想将罪责甩给嫔妾。
因而嫔妾并无私心,只一心为皇家考虑,还望皇上三思~”
说罢,她也不管宁煜的结果,再不多言。
似乎刚刚真的只是突然想到不要再增杀孽为承乾祈福。而非在意徐令宜的死活。
宁煜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当真陷入了沉思。
金幽月的谏言其实理由很牵强。
但是承乾是宁煜最重视的孩子,若不提还好,
如今孩子的福泽被金幽月强行和赐死徐令宜绑定在了一起,还宣出于口。
宁煜心中便不自觉的在意起来,承乾差不多是沈清婉用命生下来的孩子。
若真被这贱人损了福泽,岂不是实在不值。
宁煜恨恨的看向徐令宜:
“罢了,你这贱人也不配脏了朕的手。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宁煜沉吟了片刻,决定了徐令宜的命运:
“徐氏无德,残害皇嗣,杖责五十,打入冷宫。”
他冷冷的睨着面如死灰的徐令宜:
“朕不杀你,是死是活,看你本事。”
众人听到宁煜的决定,也都暗暗咋舌。
杖责五十,这简直还不如一刀杀了,五十庭杖打下去,即便不死,也绝对是残废无疑。
后半辈子,怕都是要在榻上度过再也无法起身了。
想想徐令宜今后的日子。
大家一时竟不知道,金幽月这到底是求情还是有意的折磨。
听了宁煜的旨意,内监不顾早已瘫成一摊烂泥的徐令宜的哭喊,
强行把人拖了下去。
她人一离开,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金幽月心中十分得意,她本也不欲插这一手。
可眼瞧着,众人对徐令宜成围攻之势。
她冷眼分析,似乎开口的都与沈清婉走的亲近。一时间,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猜想。
但她也知,这猜想毫无依据,如今徐令宜残害皇子铁证如山。
无论是不是她做的,这个锅,她都甩脱不掉。
但她就是不愿看着沈清婉得意,就是要搅浑这摊水。
最好能后宫不安,前朝混乱,让启祥年年衰落。
以报她母族被攻陷之仇。
那她才开心。
沈清婉看着这一幕,抬手凄然拭泪:
“徐贵人罪有应得,如今皇上也算为三皇子报仇雪恨了,只是她实在是糊涂,
竟能对这样小的孩子下此毒手,臣妾同为人母,实在是能理解柔妃姐姐心中的苦楚……”
沈清婉说的情真意切,仿佛真心为柔妃死去的孩子难过。
柔妃短短时间心绪经历了大起大落,
瞧着榻上承泽小小的尸身,因憋闷而死,孩子整个的身体都是青紫一片,没有一块好颜色。
上面还插着那么多的银针。死状凄惨不忍直视。
柔妃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不在身边,一个如此惨死,不由悲从心来。
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昏死过去。
好在太医一直在场,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柔妃扶到榻上。
诊脉医治又是好一番折腾。
宁煜最后看了一眼承泽,挥了挥手,早有内监进来,小心翼翼的将尸身抱下去妥善安置。
宁煜失子之痛自然也是有的,瞧着乱哄哄的内殿,疲惫的摆了摆手,让众人散去。
他自己也往乾阳殿走去。
没带任何人,甚至连沈清婉,宁煜也只是对她挥了挥手,自己独自慢慢走了出去。
宁煜年岁不算大,但今日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孤寂冷清,仿佛一个被抽空力气风烛残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