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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暮客紫明 > 第29章 两院无门敢骑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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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染危机此一行人中除了杨暮客和玉香外,其他人皆是不知。

小楼如今像个娃娃。打从昨夜开始,她就被瞌睡虫赶去梦中世界。

看着姐姐安静地悠长地呼吸,杨暮客靠在软垫上猜想她在做什么梦。因为小楼的眼皮不停地鼓动。

他不想让姐姐看到自己疼痛得样子。

换衣服的时候杨暮客觉得自己的皮肉炸开了一样,连带着筋骨一起疼。

另一辆马车上的人都以为昨夜大可道长因为守夜着凉了,季通除外。因为大可道长的这一场病,厨青对于他是修士的猜疑,也因此淡了。毕竟修士怎么会因为小小风寒倒下。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道士走路都费劲。

一向张扬的小道士躲进了车厢里让大家享受到了难得的安宁。毕竟这个小道士的嘴巴实在歹毒,三言两语就能戳进人的心里。

陇阴郡的官道到了尽头,界碑上正面写着陇阴二字。北面则是硕阳。

对,因为走的是朝东北的官道,陇阳郡便无需经过。虽有硕阳,但无硕阴。硕阳是因为一座高山,那座高山横贯东西,几百里长。名曰硕山。高山密林,有巨熊出没,不可生人。所以这硕阴便无。也因为这硕山拦住了南来的水汽,只有夏秋西边支山国吹上来的海洋季风能达于硕阳,所以硕阳属于比较干旱的郡州。

硕阳虽土地干旱,却有大江。和熙郡内的大运河支流便经过此郡。此江名曰淡江,是硕山冰雪融化汇成大江,自南向北而流。

中途在驿站停了会,厨青悄悄跟杨暮客说了他们的计划。杨暮客同意了,招来何玉常说了几句类似于批命的话。毕竟杨暮客还需要一个活着的何玉常。

何玉常被厨青装进了一个木箱子,另一个少年登上了季通驾驭的马车。

自此何玉常的行踪成谜。

与此同时,周上国都城鸿胪寺派遣去往涂计国的使团也出城了。他们带着一份国书,周王欲与涂计之王同济修好,结盟邦之国。

周上国仅存的涂计探子闻声而动,他们将陇之南北安然无事,刺杀何玉常未成,曲栗活于王陵,三条消息传递出去。并且将使团一行人的身份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此周上国使团人员皆是在政院授学,不曾与王公接触。其中三人可拉拢,一人可收买。

此乃周王堂堂正正之阳谋,我整军备战未曾掩藏,我派出使团不插间谍,我修国书为真,我料你国中之人不敢应之。

两国之仇,周上国主一句话要泯恩仇?凭什么?涂计国上上下下待军功之赏者何应?以边防得其位者何应?那占了周上国土者年年袭扰边境者何应?

与其说周上国秣兵厉马,不如说是涂计国被逼进了墙角。

这封国书定会被涂计国退回,那周上国再言与之开战便再无阻塞,上下一心。

出了硕阳郡,入和熙郡。和熙郡有运河,此时冰封的大江已经凿开一条通道,过往的运粮船优先通行。

厨青掏出令牌直接征用了一艘运粮船。继续北上。

经和熙郡城,未停。玉香神游城隍庙,道牒录了行程。

船中玉香与杨暮客说了城隍的嘱托,再往前便是国神道观辖制地域了。国神明察秋毫,容不得一点邪祟之气。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你杨暮客是个大鬼之身,未修成人身。人家不欢迎你。

杨暮客撇撇嘴,“贫道最是相信有理走遍天下,怕甚?”

过了和熙郡,便是彩云郡。此郡占地面积不大,方圆一千二百多里。最高峰就是云鼎观。

彩云郡周山环绕,多山无田,没有城池。或者说寥寥数个俗道后人组成的村庄,便是这郡中唯一人间烟火。因为国主登基需于云鼎观受封。所以有一条直上直下的官道,东西两侧都无路径。平时这条官道也没什么人走。只有运送加急物品的驿卒才会从此经过。

其实厨青建议过绕路内保郡,大约多走三天就能到京周郡。

杨暮客却撇嘴,“这一路天寒地冻,贫道受够了苦头。早些到王都早些休息。贫道还病着,你却要贫道绕路。”

厨青只能硬着头皮前头带路。其实他是不大乐意来云鼎观的。这儿的道士都是眼高于顶,不大瞧得起他们寻汤观的道士。

大路直上直下,坡度并不陡峭。但前头带路的马依旧有些吃力。

终于走到了云鼎观山下的村寨之中。里面的村民着道衣,男着青色大褂,女着坤道裙裳。

车队也不扰民,直接朝着那山坡上走。山坡上有一处平台,专供路人休息。马车就停在此处,一行人皆要上山。

此山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共十层,每层九百九。最后那云鼎观大门为九阶。

杨暮客登山的时候龇牙咧嘴,疼啊。不过因为阳气足够,活动了会儿身上开始发热。

到了山顶的时候季通额头有汗,厨青口中流涎,一嘴的血腥味。小道童也累得气喘吁吁。倒是小楼与玉香一切如常,她俩回头看看那个在楼梯上爬的杨暮客。

“你偏说要来道观,最后却是爬上来的。”小楼捂着嘴看着丑态百出的自家弟弟。

杨暮客唉哟了一声,这腿不是腿,手不是手,“弟弟哪儿知晓这么多台阶。大病初愈,本是想着活动身子……”下半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趴在台阶上不动了。

玉香笑眯眯地走下去拉他上来。

走完最后九阶杨暮客抬头一看。

这云鼎观当真建在云上。松柏皆在云中,远眺见诸多山巅隐于雾中。气海茫茫,不见飞鸟。

门楼挂着牌匾,便是那云鼎观三个大字。

观中的道士于道观门前候着,邀请众人去观内吃茶。茶叶是山下的村民种的,每年只掐新芽,香气沁人心脾。

不多会儿道观的住持进了客室,领着他们一路游览了云鼎观的美景。

大院之中摆着周上国各郡城隍的塑像,若是有郡中城隍阴寿到了,亦或者修行圆满入执岁殿,此处亦会更换新任城隍的塑像。

大殿之中供奉的是一只鸾鸟。此鸾鸟便是这周上国的国神。

此时杨暮客缓过劲儿来了,跟季通介绍了鸾鸟与凤鸟的关联。

“山塘,你可知何为鸾鸟?”

季通哪儿知晓这等事情,凡间虽有传说,什么青鸾化女,嫁与凡人。但谁也不知这天仙一样的鸟儿是从何而来。

杨暮客见季通不答,继续卖弄,“鸾与凤本同根。凤为雄,凰为雌。鸾鸟亦是一样,鸾为雄,和为雌。你看着雕像,眼下有泪痣,则为和。是以这个国神塑像是以和鸟为原型而塑。”

季通点点头,朝那雕像望去,他竟然觉得那雕像瞪了他一眼。不过确实有颗泪痣。

此时杨暮客说话还算有谱,但后面的话就慢慢不对味儿了。“这世间灵兽习性皆与人不同。龙喜淫,凤好色。龙不论与何种生物交配皆可诞生龙子。但凤不一样,眼光高得很。凤鸟之流只喜那漂亮的。鸾善歌,凤善舞。它们喜欢追求配偶的过程。遂有凤求凰之说。爱情,是鸾与凤最珍视的情感。”

季通听到此处点点头,他确实听闻过凤鸟因为凡人模样生得漂亮而结姻缘。

杨暮客话锋一转,“这鸾鸟与凤的区别就是凤喜群聚,鸾喜孤静。遂有凤栖梧桐,九天之鸾两说。这两个帮派一个善于打群架,守地盘。一个善于打游击,劫财货。曾经有红帮朱凤占地为王,山巅有青帮,青鸾不满山门被守。所以二者相斗,但最后皆觉对方美丽大方,而化了干戈把手相谈。青鸾坐在山头儿拉弦唱曲,朱凤甩开膀子起舞。于是乎,鸾凤和鸣之说广传世俗。”

季通瞪大了眼珠子,我读书少,你莫要骗我。鸾凤和鸣是这么解释的?

玉香听见了赶紧咳嗽一声,拉着小楼走到一旁,好似不认识这个衣衫不整的呆道士。

只见那和鸟雕塑眼眶好似冒出了火星子,死死盯着口无遮拦的小道士。一个青衣姑娘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皮相虽好却不修边幅的杨暮客。

“道长如此编排有德神只,不怕惹下口业吗?”

杨暮客朝那小姑娘拿了子午诀,“姑娘又如何知晓我信口胡诌?”

“这……”青衣姑娘愣住了。

那住持看到青衣姑娘出来现行大惊不已。他没听见后面那两个贵客说了什么,一直介绍宫殿历史的他口干舌燥,但这青衣姑娘他是认得的。这是国神的化形。转头看了看那小道士和力士,二人到底说了什么话才能让国神现形,斥责二人惹口业。

“青姑娘。这些人是云游至此的异域旅人。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还请念其无知,莫要在意。”

青衣姑娘冷哼一声,“人家饱览诗书,又怎会无知。你这老道替他们辩解个甚。”

杨暮客上前几步,凑到二者之间。对那姑娘欠了欠身,“贫道谈不上饱读诗书,却也知晓道理。姑娘该是那山主,却欲将贫道拦于山外。若不是看了贫道皮囊秀美,说不得便直接丢下山去。”

听了这话那青姑娘面色通红,大羞。这鬼当真不要脸皮。

杨暮客声音小,那老道士耳不明,也没听真。但他看出来这道士唐突了国神,把厨青拉到一旁,看似悄悄话,实则大声地说,“你领来的是个什么东西。怎这般无礼?”

厨青噘着嘴半天没吭一声。

但杨暮客依旧不管不顾继续说着,“贫道身傍周上国人道功德,你这山主于情于理都该敬重贫道。打贫道进了村里,山主就该在山底下以礼相迎。贫道费劲了力气爬上这山头,也不见你出来问候。所以非是贫道说话不中听,而是山主不值当贫道夸赞。”

青姑娘气鼓鼓地看着杨暮客,一跺脚跑了。

周上国的确在大山之上。但是她堂堂国神,竟被喊成了山主,当真气煞人也。

杨暮客看着那姑娘离去的背影,伸手放在胸前,翘起一根大拇指坏笑地看着季通。眼神里好像在说。看。爷们儿厉害不。这娘们儿被我给说跑了。

季通赶紧伸出手掌遮住半张脸,不敢去看杨暮客。

晚上山风大,上山容易下山难。所以一行人就在山中留宿。那云鼎观的老道也告诉他们,山下的村民会照料好他们的马车。

小楼所乘马车虽有不少金贵物件,但也不怕偷盗。大船之上那偃师早就修整过暗匣,那匣子认人,生人打不开。玉香知晓此事,也报与小楼听过。小楼只当是用钱财雇佣木工弄得。更何况道观之下的村民民风淳朴,都是具有德行之人,也无人做那偷盗之事。

晚上红烛摇曳,杨暮客在静室打坐。爽灵飘出体外,伸手摸了摸发髻,变成一个油面小生。

爽灵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供奉国神的庙堂。

那雕塑哼地一声扭过了头。

“您都快四千岁了,还装什么嫩瓜。”

青和鸟一听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周遭所有游神都装作没听着,飞不见了。

雕像怒火中烧地瞪着爽灵,“你若逞着身份背景欺辱本神,本神的确不敢将你怎样。但你那道牒中,也休怪本神添油加醋。”

爽灵坐在雕像下的蒲团上,喊了句,“你下来。贫道有正事与你说。”

那雕像想了想,一拧身化成了青姑娘的模样落在爽灵前头。

爽灵扯过一个蒲团放在对面,“坐。”

青姑娘气哼哼地坐下。

爽灵自顾自地说着,“你做这国神,比那西岐国的强了许多。”

青姑娘一撇嘴,本神才不与那混物去比。

“周上国之神道,的确井井有条。我在那西岐国也听过,周上国以气运相压,想必也是国神有意为之。贫道知晓你担心周上国内生邪祟,不准外来鬼神入侵。”

青姑娘听了瞪着杨暮客,“你这大鬼还不是堂而皇之地来了?”

爽灵呵呵一笑,“莫要说贫道,贫道自是与众不同。”

青姑娘听了这话点点头,这一点她也认得。

爽灵静静地看着她,“你撺掇那城隍与我相谈。想让我参与正法教与天道宗之间的事情。是国神天真了。”

此时国神才正眼相看这爽灵,“道长既然已经拒绝,又何故来谈此事呢?”

爽灵叹了口气,“国神还记得我晌午的寓言吗?”

“寓言?”

爽灵点了点头,“鸾凤和鸣之说,便是这周上国人道香火的结果。你莫要问我为何这么想,你应该自己去想。”

听完这话那国神愣住了。这小道士是个什么意思?正法教和天道宗难不成还能……是啊,这两个宗门怎么因为这些蝇头小利而起争执。

爽灵笑着看她,“是何时你有了自己能做主的想法?”

国神怒目而视,她如何做不得主。

爽灵一看便知这国神想法。虽存于世间近四千年,从未跳得出这周上国之地。着实可怜。

其实换位想之,杨暮客不会比青姑娘做得更好。至少他觉得,自己没办法如她一般兢兢业业,将一国神道治理成这样。但她被束缚住了思想,只能听于上,命于下。杨暮客是个外人,他可以放肆地去思考,思好思坏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不会在意结果。

青姑娘终于打破沉默,无奈地对爽灵说,“紫明道长可有谏言?”

爽灵等这句话好久了,他以为白日这国神听了那话就该有所思考。但没想到终究还是需自己上门。“不逆扶礼观之命,不犯卢金山之法。不偏不倚……”

青姑娘听完恼了,你这说了与没说有何区别?不还是两边骑墙?“我当紫明道长有何高见,也不过如此。”

爽灵却不在乎地起身拍拍屁股,“姑娘再想想……”哈哈大笑地走出庙堂。

青姑娘坐在那咬着嘴唇猜度这道士的话。什么狗东西,说话一点都不透彻。

但想着想着……她也明白了杨暮客的意思。

她是不能选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