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p...help me...help!”急促又惊恐的声音响起,一声接一声,好像有人在奋力求救,陶桉放下手中的相机,循着声音赶去。
在一处远离人烟的滩涂旁,一个男生近半个身子陷入了沼泽之中,正在扯着嗓子大声的呼救,巨大的恐惧和惊慌让他在泥沼中不断挣扎,却不可自拔的越陷越深。
陶桉见势迅速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皱起眉稳声道:“别害怕,我想办法救你上来,你放松不要用力挣扎,否则越陷越深!”
男生此时已无法冷静思考,只能尽量按照陶桉说的不再用力挣扎,紧紧的拽住她的胳膊。
流沙很细,固着男生的稠力也更大。陶桉越拉越吃力,她咬着牙,死死地拉住他的胳膊,至少不能让他在流沙里陷得更深。
但流沙的固着加上本就重于她的男生,让陶桉的体力严重被消耗,她环顾着四周,仍旧没有别的人赶来,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甚至随时有可能被男生反拖下去。
正当她准备蓄力奋力一搏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喝的女声,“别动!”
随话语一同过来的还有一条手指粗的绳子,“里面的人,抓住绳子往身上套,尽量平躺!”然后,她看向陶桉,“你过来和我一起拉!”
沼泽里的男生听罢,立刻用另一只手抓住丢过来的绳子,陶桉帮他套上身体,随即跑向身后的女孩和她一起用力向外拉……
沾满泥沼的身体终于完全与流沙脱离,回到地面上的男生早已筋疲力竭,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直接昏了过去。
两个女孩儿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陶桉喘着气擦汗,平缓着自己的情绪,转身看向一旁叉着腰闭眼呼吸的女孩儿,感激的道:“谢谢你!”
女孩摆手:“还算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是,很及时!”陶桉重复道,“你也是听到求救声过来的?”
“嗯,我离得更远,所以比你来的慢。”
“那你听力太好了!”陶桉笑道。
女孩侧头看向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东方人?”
陶桉点点头,随口用中文回了句“是啊。”
“中国人?”女孩也用中文道。
陶桉惊讶,仔细看了看她,浅色头发,杏眼深瞳,五官精致,宽额宽眼距,俨然也是一副东方面孔,她有些意外,“你也是?老乡?”
女孩儿笑着转回头,“算吧,在中国待过。”
“那太巧了,缘分!”陶桉说着伸出手,主动献上握手礼。
女孩儿挑挑眉眼,随意的伸手回握。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的笑了。
突然,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嘶嘶声,前面的草地开始逐渐分成两排向外侧倒去,刚缓下来的两人眉头一皱,慢慢靠在一起向后挪去。
不用思考,就知道那是什么。
两人一点一点挪到昏过去的男生身边,已无退路,因为后面就是那滩沼泽。
女孩起身,上前挡在陶桉前面,沉下面色低声道:“应该是一条极北蝰。”
陶桉盯着草丛,咽了咽口水:“极,极北蝰?”
“嗯。”
“有毒吗它?”
“当然有,而且毒性很强。”
“你会制服蛇?”
“不太会,但是见过。”女孩说着死死盯着晃动的草丛,慢慢移向一边,去取套在男生身上的绳子。
陶桉也蹲下身,捡起一根拳头粗细的棍子紧紧握在手中。
“打蛇打七寸心脏位置,极北蝰的心脏在脑后门附近,知道吗?”她警觉的看着前方,低声对陶桉道。
陶桉闭着唇点点头。
正说着,一条两米多长的极北蝰骤然出现在眼前,它盯着对面同样盯着它的两个人,吐着舌慢慢立起了身子。
极北蝰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此时它这架势明显来者不善。原因一大概是已近日落时分,出来活动觅食,原因二是这俩人点儿太背,遇见个暴躁的。
“怎么办,它一直在靠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攻击……”陶桉紧紧攥着木棍,声音低沉到有些颤抖。
女孩依旧挡在前面,皱着眉头,“把棍子给我。”
陶桉闻言,将棍子递给她,然后接过她手中的绳子。
女孩一面警惕对面的极北蝰一面沉声道:“我们配合分头行动,我先动把它引到一边,你想办法在后面套住它上半身,我再找机会给它当头一棒。”
陶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尽量稳着声音道:“好!”
下一秒,女孩举起木棍迅速向一侧跑去,极北蝰迅速转向她,并快速逼近。陶桉攥着绳子绕到极北蝰后面,在它毫无防备全心攻击前面的女孩时找准时机位置,一把抛出绳套精准套住它的上半身,然后用尽全力猛地向后一拽。
不给它一秒钟挣脱的时间,女孩趁机上前,厉目对准它的脑后门狠狠一棒。
长长的身子瞬间瘫软下来,重重倒在地上。
但它并没有彻底昏厥或死亡,盘起蛇身缓慢无力的蠕动着,尖锐的蛇瞳仍旧释放着危险的信号。
“拉上他,快走!”女孩立即喊道。
两人当即扔下手中的武器,连拖带拽的带上昏迷的男生逃出了这片凶险之地。
医院,就诊室。
陶桉简单向医生陈述了昏迷男生的情况,然后就和女孩退出了诊室,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检查结果。
靠着椅背,两人都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一下午,真是精彩的要命。
女孩脱掉沾满泥的马丁靴,倒了倒沙,然后盘腿靠在椅子上,侧头看向陶桉,“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
“陶桉。”陶桉转向她道。
女孩点点头,“有勇气,行动也敏捷,下午的配合打得很好。”她颇为青眼的夸道。
“过奖了,没有经验,还得好好锻炼。”陶桉看向她,“多亏了你。”
女孩拿出纸巾简单擦拭着马丁靴,继续问道:“你来英国读书?”
“对,在爱丁堡艺术学院念珠宝设计。”
“哦?”女孩闻言正了正脑袋,有些惊讶,追问:“大几?”
“大一。”
女孩笑着点头,“那还真是挺有缘!”
“你也念这个学校的?一个专业?”陶桉问。
“那倒没有,我学建筑,和你同级。”
陶桉点点头,看着她感觉亲近了不少,“你呢,你叫什么?”
“中文名,左旋。”
她擦好了一只马丁靴,换另一只,“我看你的性格做派,不像是那些艺术设计出身的娇贵柔弱女生,喜欢探险还是参加过什么培训?”
陶桉微顿,然后抬眸一笑:“学艺术设计的不一定柔弱,不过我确实喜欢探险。”她看向一旁的女孩,继续道:“我看你的经验和身手比我强太多了,学建筑的果然厉害。”
左旋接过陶桉的眼神,两人再次相视一笑。
陶桉慢慢转过身,重新靠向椅背。
安静的空间里手机突然响起,响了好一阵才被接听。
“什么事?”
左旋的语气透出些不耐烦,又好像在生气。
“没事。”
“不用。”
“我说不用!”
她脸上微愠的意味逐渐明显,但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下一句后瞬时转为怔色,随之语气缓和了不少,“嗯,那你等会我马上过去。”
接电话时,她说的是中文,根据她说的流利程度和接电话的随意态度,陶桉推测应该是她身边亲近的人打来的,看来,她日常是讲中文的。
左旋挂了电话,重新穿上马丁靴,朝陶桉道:“我有事得先走了,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你也早点回去吧。”
陶桉看着她动作,“嗯”了一声,“你注意安全。”
左旋轻轻一笑,起身向门口走去,走两步后又停了下来。
她忽的转身看向陶桉,笑得美艳动人:“遇见你很高兴,本来想没事一起吃个饭庆祝劫后余生的,但是今天不巧了,我们校园再见咯!”
说完,她摆摆手转身离开。
陶桉起身看着她的笑靥,不禁有些失神,透着微暗楼道内夕阳洒下的余晖,将她离开的身影与光影重叠。
她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回了句:“好”然后目送她消失在走廊门口。
陶桉低头,默默笑了笑。真是个特别的姑娘,自信,洒脱,甚至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强大。
……
距离陶桉初来英国,已经快一年了。
虽然异国他乡,但她仍喜欢跑出去,看各种各样的风景,捕捉新鲜事物,很少宅在公寓里。所以只要有时间,她都会四处去逛,有时候会叫上其他同学,有时候自己背个包就出发,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几乎逛遍了整个英国。
今天去的盐水沼泽她本就计划了很久要去,刚好赶上了学校探险社组织周末团建,定的地点也是盐水沼泽,她就直接报了名。
原本只是过来欣赏景色拍拍照片,没想到会有这么惊心动魄的奇遇。
男生检查后身体没事,陶桉帮他联系了朋友,没有多停留就回去了。
一个人的公寓很安静,起居室的灯光微暖,把她的身影拉长。陶桉看着窗外的霓虹和夜景,发呆的放空。
明净的玻璃窗映出她倚靠在壁墙上的身影,清瘦修长,款款利落。她拿起水杯,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
或许是一个人占一层的生活过惯了,加上本就耐得住寂寞的性子,来英国后陶桉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住,也没有找室友。
转身回到沙发,抱起笔记本,她点开了刚刚发过来的一封邮件。
桉姐姐:
最近好吗,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呀?马上就要暑假了,今年夏天回来吗,你走了快一年,我好想你啊……
江美
陶桉看着这封简短的邮件,嘴角不觉勾了勾,敲下一行字回复:一切都好,也很想你,今年夏天如果没有其他事会回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