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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雨后的太阳不如平时一般明晃晃的,照着下过雨后的大地,放着暖暖融融的光。

“出来了,出来了!”

办公室的门一开,围在外面的学生立刻凑了上来。

祝冰莹等着看叶柔下场,最好哭的很惨,垂头丧气从A大滚出去。

她也跟着凑了过去。

但人挤人实在是太极了,她被夹在中间,脚都踩不到地上,女生的头油、男生的汗味、甚至还有韭菜包子的味道也混杂在其中。

祝冰莹差点呕出来。

她正狼狈着,叶柔出来了。

让她失望的是,叶柔一点事都没有。

没有哭,脸蛋红扑扑,似是在里面睡了一觉,依旧是漂亮的很碍眼的模样。

围着的学生一股脑的往上挤,她对象把她搂在怀里,护着她往外走。

“陶艳头发被剃光了!”

男生一声喊,围观的学生更加激动,都往门口挤。

祝冰莹像是被风吹来吹去的小草,根本站不住。

一会的功夫,她已经被簇拥着拍向了办公室门口。

“不要挤了!”

有学生开始抗议,但在人堆里,是控制不住的。

“啊!”

后面一股大力突然拍向前面,本就站不稳的学生们陆续栽倒。

祝冰莹也在其中。

她摔在叶柔对象脚边,身上还压着人,狼狈不堪。

半挽的头发被紧紧压住,扯的她头皮非常疼。

“不要挤了,让我站起来!”

摔倒的学生拼命挣扎,但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已经摔了,还在往前挤,乱成一团。

男人拧着眉,英俊阴骘的脸上满是烦躁。

他紧紧护着怀里的叶柔,看都没看摔在脚边的女生,抱起叶柔大步从祝冰莹身上迈了过去。

迈了过去。

过去!

祝冰莹目送男人护着叶柔离开,满脸惊愕。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男人,见到女孩子摔倒,扶都不扶一下!

钱辉站出来主持大局,让后面的学生有序从两个出口离开,再检查摔倒的学生,幸运的是,这些摔倒的学生没有受伤,最严重的只是手擦破了皮。

见这边没事,叶柔等人就要离开。

张宝珠忽然站出来喊道:

“叶柔!”

她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叶柔看出她的意思,让江辰他们先出去等她。

丁淑兰想听,张宝珠坚持让她先走。

张宝珠走向叶柔,她性格腼腆,心里感激叶柔,嘴上却说不出来,叶柔饶有兴致看着她。

她脸更红了,像是熟透的番茄。

“叶,叶柔,谢谢你。”

见她说完感谢的话,脑袋立刻低了下去,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地缝里的害羞模样。

叶柔道:“张宝珠,抬头。”

她的声音有些严肃,命令的语气让张宝珠下意识做出了抬头的动作。

叶柔漂亮的脸映入眼底,只听她冷着脸问道:“张宝珠,如果今天我没来,你要怎么办?”

张宝珠愣住。

如果叶柔没来。

陶艳会剪光她的头发,并威胁她不许告诉老师。

她会绝望,崩溃,却沉默着把这些委屈和痛苦咽下去。

见她不回答,叶柔又问道:“她第一次欺负你的时候,你反抗了吗?”

张宝珠愣住。

她第一次被陶艳欺负,是她的书本被陶艳泼了墨水。

黑乎乎的墨水流的到处都是,她的课本、笔记、作业、书包甚至是衣服都是墨水。

陶艳笑嘻嘻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张宝珠很生气,但她有情绪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所以她最后怎么做的?

窝囊的扶起被推倒的墨水瓶,低声道:“没关系。”

但真的没关系吗?

书本被墨水浸泡,字迹模糊不清,后续给她造成了很多麻烦。

其实,并不是没关系的。

叶柔似是在她心里安装了窃听器,“所以为什么轻飘飘原谅了她?”

她的语气很轻,声音很好听。

张宝珠却似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抬起头,红着眼眶道:“因为我很懦弱,我没有你这么勇敢,你出事身后有这么多人护着,可我没有。”

两颗眼泪滚落滑进嘴角里,很涩,又让张宝珠想起了十三岁那年的夏天。

她小时候其实没有这么胖,她和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只是比她们腼腆,不喜欢出门而已。

她妈对她严厉、苛刻,总拿她和别人家的孩子比。

比学习、比外貌、比交朋友……处处都要比。

张宝珠不喜欢听这些话,可她总是妥协。

妈妈牵着她的手拿着礼物去隔壁梁家,拜托梁安宁和她做朋友。

梁安宁这个大院里谁都不敢欺负的大小姐,很欢喜的答应了。

那时候,张宝珠是真的开心,因为她第一次有了朋友。

她自愿当逗所有人笑的丑角色,扮丑、耍蠢……用自己的可笑去突出梁安宁的漂亮、聪明。

张宝珠以为这就是朋友。

直到那一天,七月的中午很热,她输了游戏,梁安宁要她穿着尿素袋子去给所有人买冰棍。

裹着又厚又闷的尿素袋子去买冰棍,一路上怕冰棍化了,她跑的飞快。

但她跑的太快了,以至于那些女孩没有准备,还在大声笑她。

笑她蠢、笑她笨、笑她好欺负……

梁安宁的笑声最刺耳、话也最恶毒。

“安宁,她好像你的小丫鬟啊!”

“什么是丫鬟?”

“就算古代大小姐身边跟着伺候的人。”

梁安宁穿着粉色公主连衣裙,戴着粉色发箍,头发柔顺披在肩上,十三岁的女孩干净、漂亮,说出的话极其难听。

“她就是我的小丫鬟啊,是她妈把她送来让我玩的,不管我怎么对她,她都不会生气。”

张宝珠气疯了。

她冲上去把冰棍砸在那些女孩的头上,疯狂拽梁安宁的头发,指甲抠,上牙咬……

后来,家长们因为这件事聚在一起,所有女孩都在告状,说是她无缘无故突然欺负人。

大人稳稳当当坐在沙发上,一个个冷着脸,像是佛殿里高高坐着的佛像,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宝珠。

张宝珠害怕极了,努力靠着妈妈,想要妈妈的保护。

但没有。

她妈妈推开了她,摁着她的头让她向梁安宁和那些说她坏话,戏耍她的女孩们道歉。

张宝珠大声喊着:我没错,我不要道歉。

但没有用,她的力气和挣扎对于大人来说实在微乎其微。

她说一次没错,摁在她脑袋上的力气便会越大,她抬不起头,脑袋像是被摁进了脖子里。

张宝珠很疼、很委屈,但她的情绪无足轻重。

最后她妥协了。

她低着头向梁安宁道歉,乖乖站在母亲身边,听那些人的奚落。

自此后,张宝珠愈发不喜欢出门,体重也一天比一天涨了起来。

被欺负不会,也不敢反抗了。

必不敢反抗更可怕的是,她也认为整件事是她的错。

她回家后,崩溃向妈妈诉说她的委屈。

但她妈妈只说了一句话:“为什么她们不欺负别人,偏偏欺负你?”

是啊,为什么只欺负她呢?

张宝珠也不明白。

她是羊群里最老实、最沉默、最听话的小羊。

不如好看的羊漂亮、不如强壮的羊值钱、不如机灵的羊聪明、不如最笨的羊憨厚。

老实的羊很没用,只能保护自己,却不能给他人带来任何利益。

所以她总被人嫌弃,被父母嫌弃、被朋友嫌弃,甚至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张宝珠哭着问道:“为什么她们总是欺负我?叶柔,你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原以为离开军区,离开妈妈,她可以摆脱这些,但事实告诉她,没用。

换了新的环境,除了欺负她的人变了,其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叶柔道:“这个问题你该去问那些欺负你的人。”

张宝珠愣愣抬头。

“欺负你的人如果想要欺负你,总能找出理由,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张宝珠愣住。

叶柔抱着胳膊,认真道:“不要为欺负你的人找理由,下次再被欺负,记住用上你所有力气保护自己。”

“这样就够了吗?”张宝珠语气有些飘,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老婆聊完没,该回家了。”江辰等的不耐烦,回来催了。

叶柔听到,应了一声,对张宝珠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张宝珠看着叶柔背影,忽然咬了咬嘴唇,大声道:“叶柔,你有没有后悔帮我?”

叶柔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张宝珠的表情很脆弱,这个问题似乎压上了她很重要的东西,叶柔若是回答不好,会彻底摧毁她。

“我这么懦弱,不漂亮也不聪明,没有朋友也不够优秀,叶柔,你有没有后悔救了我这么一个蠢货?”

叶柔从没有缺过爱,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从没有否定过、贬低过自己。

她虽然不理解,但她会给予充分的尊重。

叶柔转身面向张宝珠,很郑重道:“张宝珠, 我帮的不是你。”

张宝珠不明白。

“我帮的是我自己,若是袖手旁观,我的良心过不去,我会吃不下睡不着,所以不管被欺负的是谁,都不影响我出手教训那些人。”

张宝珠原本以为,叶柔出手帮她,是因为她和别人不同。

但其实她对于叶柔来说不特殊,也不是例外。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是最平凡的那只羊。

她的头低下去,越来越低。

“张宝珠。”

听到叶柔叫她,张宝珠下意识抬起头。

叶柔在笑,笑得很漂亮。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每个人都很平凡,但对于每个人来说,自己就是最特殊,最珍贵的存在。不要把希望寄托于别人,张宝珠,你要学会自己保护好自己。”

叶柔说完,潇洒摆摆手,“走了。”

张宝珠愣愣看着她的背影,很久没有回神。

丁淑兰来找人,见她在原地发愣,不高兴上前拽着她回家。

路上习惯性的抱怨道:“别人来上学都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偏偏你来上学,就被欺负,开学才几天,就惹上事了,你要是好好学习,不瞎玩瞎胡闹,这些人会欺负你?”

往常,张宝珠都沉默听着,不会回答。

但这次她突然不想沉默下去了。

“欺负我,是她们有问题,但不是我的错。”

丁淑兰愣愣看着女儿。

她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眼睛很亮,背挺得很直。

叶柔给她剪了新的头发,没有了以前的孩子气,一夜间,她女儿好像长大了。

——

“纪校长。”

郑道光终于学会了敲门。

“进来。”

纪春明还在擦那个相框,似乎心情很好,嘴角一直勾着笑。

郑道光自然知道他为什么心情好。

陶教授和严副校长停职反省了。

因为这事,他爷爷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

他爸也让他夹着尾巴做人,不许在学校里惹事。

郑道光看不惯纪春明得意,但他爷爷都没有办法,更何况是他了。

他沉着脸把申请表放在桌子上,“这是同学们成立社团交上来的申请表。”

纪春明扫了一眼,“怎么才这么点?”

“学生会已经筛选过了,很多不符合申请规定的已经刷掉了。”

“嗯。”纪春明放下相框,翻着申请表看了一遍。

郑道光背在身后的手攥得很紧。

冰莹想要申请成立广播社,拜托他筛掉叶柔的申请,他答应了。

收到表的第一天,他就把叶柔她们那份拿出来撕掉了。

但他当时不知道,叶柔的背景那么硬。

不过,没关系,这件事他做的很隐蔽,要是叶柔她们闹起来,就咬死说丢了,她们也没有证据说他是故意扔掉的。

只要,只要纪春明别问。

“咦?”

郑道光慌张看向纪春明,声音干涩,“校长,怎么了?”

“叶柔她没有交申请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郑道光装无辜道:“她交了,您没看见吗?”

纪春明扬着手里的表格:“这里没有。”

“那可能是不符合标准,给筛掉了。”郑道光淡定回答。

“筛掉了?”纪春明看向郑道光,“她申请的是什么社团?”

郑道光:“广播社。”

纪春明继续问道:“为什么筛掉她们?哪里不符合标准?”

“广播社对声音有要求,叶,叶柔……”

郑道光硬着头皮,也说不出叶柔声音不好听的话来。

他干巴巴道:“她们没有接触过广播,对这件事不了解,我觉得还是该选择一些有经验的人。”

“你觉得?”纪春明重复。

“不是我觉得,温老师也同意了的。”郑道光连忙解释。

“原来是这个理由。”纪春明放下申请表。

郑道光见他信了,松口气。

纪春明忽然道:

“我鼓励学生们申请社团,就是为了让学生们有参与感,要是按照标准来,都要求有经验,反而没意思,也打消了学生们参与的积极性,不如比赛吧。”

“比赛?”郑道光诧异。

纪春明觉得比赛这个主意很棒,高兴道:“比赛好,结果由学生们投票定,公开、透明且服众,就比赛。”

郑道光劝道:“比赛的话,是不是太麻烦了?”

“先拿广播社实验。”

纪春明一锤子定音。

“比赛就定在五天后,地点在学校大礼堂,所有交过广播社申请的同学都要到。”

郑道光见他下定了决心,只好答应道:“校长,我会把比赛的事,通知下去。”

他转身要走,刚打开门。

纪春明突然道:“如果比赛反响不错,学生会的成员也采用同样方式重新定。”

郑道光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