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初瑶是被疼醒的,一阵一阵的风打在身上,又痛又凉。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房间浅绿色的帐幔,以及一只伸过来替她掖被角的手。
“水……”
张了张嘴,才发觉自己声音嘶哑得厉害,许久不说话留下的后遗症。
就见那只手快速从眼前晃过,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水倒入杯子的声音。
“小心些,别扯到伤口了。”沈策将楼初瑶抱起,搂在怀中,手中的水杯渐渐朝她唇边靠近。
楼初瑶抿了一口,干裂的唇才见一些血色。
“我睡了几日?”
她视线朝窗的位置看去,瞧着外面的青山,风是从那里吹来的。
“两日多一些。”
听着沈策的话,楼初瑶动了动身子,肢体酸软无力,好在也才两日,要是多了,估计她是饿死的。
“我想吃东西。”
沈策将她轻轻放下,才转身朝外走去,回来时,除了上次送八珍粥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大夫。
大夫给楼初瑶把了脉,那小姑娘才端着吃食上前来。
是八珍粥。
眼看楼初瑶眼中闪过嫌弃之色,沈策上前来,端过那碗粥,勺子里面转一圈,盛一勺喂到她嘴边。
“你的伤很严重,暂时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清淡些的好。”
楼初瑶本是想吃肉的,她饿极了就想吃些好的,闻着嘴边的粥,一股浓郁的味道传来,也顾不得太多,便张了口。
一碗粥见底,又盛了小半碗,只是楼初瑶肚子依旧填不饱。
沈策的神色都温柔了许多,只是从楼初瑶身上转移到大夫身上。
“姑娘受了重伤,适量吃一些就好,吃多了容易积食,不利于养伤。”
大夫的话解释了沈策不给楼初瑶继续吃东西的原因。
她有些泄气,脸转过去,闭上眼不说话了。
沈策遣退所有人,让楼初瑶好生歇息。
不知不觉,楼初瑶便沉沉睡去,隐隐约约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却听见门外似有吵闹声。
“大当家,这沧月国公主明显是想杀你,你为何还要救她?”
“她救了孤。”
“陛下!”
是阿狼的声音,还有沈策。
楼初瑶竖起耳朵,听见阿狼气急败坏的声音,“就算是她临时悔悟,可她一个敌国公主,终究是隐患,陛下早日回京,至于这个沧月国公主,交给阿狼处理。”
“你想如何处理?”沈策的声音转冷。
“陛下,就算是沧月国公主死了,是她想杀陛下在先,咱们大可对外宣告事情的真相,再说她是在刺杀的过程中被陛下反杀,沧月国早就放弃她了,不会为了她大动干戈的!”
“阿狼,你想的太简单了!”沈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不会让她死,她救了孤,一个人在情急之下做的决定,才是最真实的。”
沈策眸子暗了暗,或许她要杀他,是受到别人的教唆呢,不然,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救了他?
屋内的病床上,楼初瑶睁眼看着窗外的月色,满意得勾了勾唇角。
很好,一切都在往她预想的发展。
楼初瑶从没想过要杀了沈策,一切,都是她的计划。
英雄救美的故事或许俗套,但是管用。
她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着救沈策一命,既然从前的那些不能叫人动心,那现在呢?
豁出性命去的救赎,谁能抵挡得了。
她骗了沈策,也骗了苏相礼,在这一场计划中,唯一知晓真相的,只有她自己。
楼初瑶知道,杀了沈策,北齐会大乱,届时能够取而代之的人,唯有临沧王沈玦。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沈玦身居高位,那才是她真正的仇人啊!
而且,若是她当真联合苏相礼杀了沈策,到时候她就是北齐的罪人,沈玦生性暴戾,两国之间的战争必然再起。
她的仇怎么办?沧月国的百姓怎么办?
只会得不偿失。
所以,她甚至利用了苏相礼,假装要杀了沈策,苏相礼才会射出那支箭,带着势必夺人性命之力的箭,唯有如此,一切才无懈可击。
若是叫苏相礼陪她演戏,他这一箭一定带着仁慈,沈策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察觉。
很好,她成功了。
门推开之前,楼初瑶闭上了双眼,直到人走近,她才睁开。
“陛下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沈策一靠近,楼初瑶就问道。
沈策的目光从她伤口的位置扫过,到她床边坐下来,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公主呢,公主又为何不杀了孤?反倒救了孤?”
她有机会的,只要不救他,不挡下那一箭,她必死无疑。
“因为想要陛下的愧疚感。”楼初瑶直白道,一双清润的眸子仿若神佛清明。
“你是说,你在算计孤?”沈策眸子微眯。
“是又如何,陛下难道会因为我的算计就不愧疚了吗?”
算计是真的,救他也是真的,血肉迸溅到他脸上是热的,她差一点没了性命也是真的。
楼初瑶从未想过隐瞒,毕竟方才听见的对话,也并非偶然。
他早就在试探,她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好,很好,你赢了。”沈策咬牙道。
那一瞬间,他承认,他确实心里狠狠动摇了一下。
没有谁会不爱一个为自己奋不顾身的人。
所有人都渴望得到偏爱,别人付出生命的偏爱就是绝杀。
“你想要什么?”他心底是气的,气她的算计,可又莫名发疯,觉得为什么她算计的不是别人,或许她是有真心的。
“沈策……”楼初瑶叫着他的名字,目光变得悠远,“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沈策笑了,忽然凑近她,俯身,问:“那个人是谁,和你一起想要杀了孤的人,是谁?”
楼初瑶勾唇,笑得妖冶,一字一句道:“苏相礼。”
沈策眼中闪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你背叛了他。”
那一箭,多深啊,苏相礼要是知道受这一箭的人是楼初瑶,他不会射出那一箭。
“是。”
沈策这回满意得笑了,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眼中酝酿着骇人的光,浓重的占有欲,几乎能将她吞噬。
“孤不喜欢精于算计的女子,你除外。”
一如那日,他亲手带着她放火,本就是试图将她引向深渊。
他的目的达到了,在她的目的达到的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