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理是这么个理。
但白影总感觉白晓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劲,她又一时说不出来是哪不对劲。
白晓吭哧吭哧地听了几分钟钻孔机打洞的声音,分出的心神便注意到了从外界传来的下课铃声。
理论老师的话语刚好落到结尾。
她扫了教室一圈,说:“下课。”
理论老师手中的书悄然无声地合拢。它离开手掌,在半空中飘浮着落在讲台上。
稀稀落落坐在教室里的学员们相继整理好自己的物品,起身往教室外走。白晓跟着她们收拾好了桌上的纸笔,背着包走出教室门。
她站在走廊上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睡的急,又或者是早上起的太早。白晓上了两节课,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有了明显的下滑。
她看着走廊的窗户,长出了口气。
上午还有一节课。
白晓打开手机看课表,心头有种淡淡的死意。她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目光聚焦在下一节课的地点上。
这节是实训课。
她要往楼上再爬两层楼。
白晓心如死灰地爬完了楼梯,走过了长长的走廊,终于压着上课铃响的声音走进了新的教室房间。
这间房间和之前的理论课房间不一样,没摆很多配套的桌子椅子。灰暗的墙壁上仿佛糊了一层水泥,粗糙地延伸到了天花板上。原本应该是直角的夹角都被浇筑成了向内凹陷的不光滑曲面。
天花板中埋了数个圆形的小灯。
学生们都站在房间一侧。
白晓顶着她们的目光,轻声轻脚地挪到了她们站着的地方。几个距离她近的人挪了挪,给她腾出了个空位。
她没看到老师。
白晓在人群边上站定了,知道自己没迟到,安心了许多。她再看了一圈教室,确定老师确实还没来。
白晓有点困惑,有点茫然,还有点庆幸。
她已经被上一节课的老师记住了名字,不大想再被另一个老师记住。但都已经到上课时间了,老师却还没来……
不止是她有这样的困惑。因为教室里没有桌椅,所有的学员都挤着站在一起。站着久了,她们也开始小声说话。
“老师呢?”
“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挤着我了,往那边挪挪,另一边不能站吗?”
“……感觉不能站。”
讲话声忽然沉寂了一瞬,再如沸腾的水中溅了滴油,猛然再跃了出来。
“那里看着什么都没有啊。”
“我也看不到,但就是觉得不能去。你要是想去就你去。”
“我才不去嘞。”
“哎哎。”新的人加入了这场窃语,“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那边不对劲哦……”
“是吧是吧。”有人应声。她们再用模糊的声音说了几句,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一人往外退了两步,拉着另一人往另一侧走,说:“你这么说,那你去那边站着试试嘛!”
另一人吵吵嚷嚷地叫:“我说一说,怎么你了?我看你才是心里有鬼,想让我去帮你蹚雷!”
白晓赶紧往边上挪挪。
她不挪还站的稳当。她这么一错脚,那两个拉拉扯扯的人便朝她的位置挤了过来。前一个推着后一个,后一个拉着前一个,两人脚一踩,便挤到了白晓身上。
白晓:“啊。”
她往后一歪,挂在肩上的沉重包裹就仿佛铅坠一样,拉着她往下坠去。
一声响。
白晓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起来。
她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方才站在她身边的学员们,现在都站在她面前两米远的地方。白晓张了张嘴,思绪有点混乱。
她刚刚好像也没有滚这么远吧?
白晓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自己和她们之间的距离。
这段距离确实应该有两米多。但她记得很清楚,她刚刚为了避免和人群离得太远,特意没管什么社交距离,几乎是贴着别人站着的。
但现在,她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就出了人群,独自站在这里。
白晓迟疑地再看刚刚朝她挤过来的两人。
那两人的脸色看起来算不上好。站得前些的人往后缩了缩,嗫嚅着说了声“抱歉”。
白晓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干巴的笑来。
她说:“……”
白晓说了半句话,没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便停下了。她再摸摸自己的喉咙,没摸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再说:“……”
白晓摸摸耳朵,嘴角的笑挂不住了。
她原本只想说声没事,但现在看,这声没事确实说不出来。
她好像有事。
站在那的两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两人甚至都不争执了,只站在那里看白晓。
白晓一时有点生气。
明明是那两人将自己推到这里的,怎么现在反而像是她做了坏事,在朝她们俩撒气?
白晓再看看两人鼓鼓囊囊的肌肉,把刚刚生的气再吞回去。
算了,她看起来也打不过她俩。还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白晓想着,又失神了一瞬。
白影猛然坐起身,在她的脑海里嚷:“白晓!”
白晓慢悠悠地回神:“什么?怎么了?”
白影:“……你没事就好。”
她压下方才的心悸。刚刚纵然只有一瞬,她也确实和白晓断开了联系。她看不见白晓所见,听不见白晓所想。
但在那一瞬过后,她又能看见和听见白晓的所有感知了。
白影皱起眉问:“你刚刚怎么了?”
“我刚刚……”白晓又恍惚了一瞬,“我刚刚发呆了吧。”
除了发呆,她也没想到别的理由解释刚刚的愣神。
白影压了压火气,说:“你刚刚不是在教室里吗?”
“哦……哦。”白晓应了声,再问她面前的中年女子,“您好,请问这是哪里?”
白影:“……”
中年女子看白晓一眼,说:“这一届只有你一个学生?”
白晓挠挠头,说:“不止啊,她们都在教室里呢。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才跑到了这里。”
中年女子说:“我就是老师,这就是教室。”
白晓:“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