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宋想想安全送回家,陈见津不着急离开。
停车在附近鲜少人来往的胡同,开着车窗,手搭在上面,指缝夹着点燃星火的烟。
他在思索,回去该怎么和外公讲清楚昨晚和今天的事。
与其在路上开车心不在焉思考,不如留在无人角落里想个彻底。
哪知,手机铃声迅速夺走他的注意力,是杨昭打来的。
“喂?”
“二、二哥,你在哪?”
“在外面。”
“二哥你快回来吧,外公他好像对大哥非常不满,半小时前就让人把一个女生带过来了,肚子还有隆起的迹象……”
“那个女孩叫什么?”
“好像名字里带紫字。”
“……”
杨昭话毕,陈见津思绪难得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陈樾在黑夜中胁迫他的事情。
当时他没顾上宋想想和李朝阳谈的感情,一边要寻找钟荷紫的踪迹,还得和陈樾斗智斗勇……
见对面沉吟片刻,杨昭也不催他,在听到楼下孟清淮歇斯底里的叫唤,他连忙对着屏幕说:“二哥,这件事太突然了,外公很失望。”
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陈樾发生了这等事情,换谁知道了能不失望?
“阿昭,你帮我个忙,把陈遥遥那张嘴堵死。”
他可没忘记,孟女士亲自调教了个麻烦精在陈家,现在陈遥遥估计也知道了陈樾那件事,以陈遥遥往日大小姐的风范,指不定会搞事,特别是遇到钟荷紫那样没什么背景实力的女生。
杨昭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电话挂断了。
指缝中的烟卷逐渐湮灭殆尽,陈见津将烟头往车门点了点,直至不见一丝星火,那枚小烟头就这么被抛出了车窗。
孟家乱得像一团浆糊。
孟清淮本该拄着的拐杖,被他挥刀似的打在陈樾的后背上。
客厅里求饶声、抽泣声、咒骂声不断,就是不得一丝安宁。
“陈樾,你一直以来是我骄傲的长孙,怎么就这么不开窍,随便搞大别人肚子?”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还想瞒下去是吗?今天没有她发来的消息,你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
“老先生……您别怪阿樾,都是我一厢情愿……呜呜……”
钟荷紫无力倒在地上,却怎样劝解也得不到孟清淮的好脸色,反而加速了孟清淮打陈樾的力道。
拐杖重重拍击在身上,陈樾闷哼着一直未喊疼。
他是铸下大错,但自己也有应对策略。
“住口!若不是陈樾自己主动,怎么怀上的孩子?陈樾,你才大一,我也给你弄了转学手续,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么?”
孟清淮眼里布着血丝,被这事气得火冒三丈,离了拐杖,站在靠墙位置单手扶墙,另外的手使力教训这个不孝子。
“外公,您尽量打我骂我出气,别吓到紫紫……”
钟荷紫孕肚显然有四个月多,陈樾现在才明白,当时不在意的那一次,脑海中想着如何调离陈见津对宋想想的注意力,忽略了钟荷紫攀附在身上时的暧昧情动。
“你年纪轻轻就为情所困,怎么不和你弟弟一样不问情爱?”
“外公,您要打要骂随意,别拿阿津出来说。”
他知道,陈见津偷偷和宋想想交往,这件事原本也想揭发一下,但目前孟清淮都被他的事气炸了,显然是不能再揭露陈见津的事情。
孟清淮两眼一黑,陈樾这般认错态度,真是犟得和一头牛一样。
“你以为我不想打死你吗?你以为你死了,这件事就能摆平?陈樾,你以后别想和她再见面。”
原以为儿孙绕膝是一件享清福的事,他想错了!
陈樾私自搞大女生肚子,好在这个女生读大四,事情还能有转圜余地。
陈樾意识到外公言语中的决绝,在外公准备对钟荷紫说话时,他抢先道:“外公,我这不是也圆了您一个梦?我是您孙子,给您抱重孙有何不好?”
面对钟荷紫,他心里有太多愧疚和自责。
不过是去年暑假在一次朋友聚会上相识,钟荷紫第一眼见他就眼露痴迷眸色,开始他是拒绝的。
因着当时要和弟弟斗一斗,他本意要出国,远离陈家,远走高飞。他哪里不知道父亲陈德广的德性,在母亲眼皮子底下也不少和年轻女子去酒店开房。
后来和钟荷紫拉拉扯扯,不知怎么就走近了。
“如果是你事业有成给我抱重孙,那样我会更高兴。”浑厚有力又沧桑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
钟荷紫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这个陪她短短四个月的生命,在孟家都得不到一丝尊重和喜欢,瞬间心上一凉。
“外公,能不能等二哥来了再说?”杨昭也不忍看见大哥被训斥,他也看出来大哥对这个女生,爱护有加。
事已至此,擅自分开他们,真的很残忍。
“哼!现在是陈樾给我找麻烦,要是陈见津还给我找麻烦,这个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孟清淮气不过,又狠狠抬起拐杖朝着陈樾的背部打了几下。
“唔……”
陈樾只闷哼着,不说话。
嘴角却带出了一抹血丝来,眼神却笃定直射前方的钟荷紫。
其实他真的很失败,在感情上,没能阻止钟荷紫大胆倾注而来的爱意。
“钟荷紫,我会给你一笔巨额赔偿,感谢你这么久以来对陈樾的付出……”
“孩子、打掉。”
只有打掉,才能挽回陈樾的前途。
“刘林,送钟荷紫去医院。”
一直蹲守在孟清淮身边的管家刘林,眼中尽是震惊,可谁都没想到以往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大少爷,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好的,老爷。”
钟荷紫在得到这声冷到薄情的命令,连忙捂着鼓起的小腹,眼角里溢出泪滴也没有用……
眼看着刘林走来,钟荷紫下意识往后爬了爬。
因着无力坐在地上,她身上的浅紫色大衣衣摆被地面磨出了褶皱。
“送什么送?外公,您能不能查清楚钟荷紫的身体状况再说?”
众人背后传来陈见津冷戾的声调,杨昭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孟清淮气得不轻,回头却见陈见津手里拿着几张A4纸。
“这件事外公想解决,也不是什么难事。钟小姐体质特殊,打了这一胎,以后都很难怀上。外公可以对外宣称钟小姐和我哥的婚事,孩子四个月大了,过了头三个月,已经成型了。”
孟清淮连忙翻看那几张报告,眼中的不可思议和挫败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樾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惊异之色,他很难想到,陈见津会在这个时候帮他。
想到那么多年了,暗暗和陈见津斗来斗去,总给陈见津带去麻烦,自己却要在家人眼中做乖孩子。
从始至终,他不是什么好哥哥,对陈见津,是这样。
“陈见津,你以为我不知道成型了?四个月而已,以后陈樾的婚事我来决定,我会给钟荷紫大额赔偿……”
“外公,您这样硬要拆散他们,和陈德广当年拆散我小姨和小姨父,有何分别?”
其实陈见津自从上回在学校见过陈樾和钟荷紫,就已经猜到了陈樾的想法,只是不知道陈樾动作太快,孩子都弄出来了。
这在老顽固思想的孟清淮眼中,是一个耻辱的表现。
“陈见津,你别混淆视听。当时事出有因,这件事和你小姨的事没有对等关系,根本比较不了。”
“外公,我很感激您能把我们接回来,可是您看着一个无辜生命被流逝,不觉得很心痛吗?我哥是犯了错,但这件事情还有解决办法,不一定要打掉孩子。打掉孩子,就会多一分罪孽。外公您不是不知道,小姨重拾信心怀上杨昭那一刻的心情,有多激动吧?”
“如果小姨在世,她肯定不希望您赶尽杀绝。”陈见津补充了句,整个客厅气场顷刻间冷却凝滞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