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制作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如今的兵器制造司,已经有两百多名的研究人员,其中一半左右都是原大宋各军器监和各路都做院的原兵器工匠,而另外则大都是从各个学堂,包括讲武堂招收的莘莘学子。
优越的生活条件,丰厚的收入,又直接归王松节制,位高权重,这也使得每一个进出“制造司”的工作人员,都有一种莫名地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尤其是他们的主事林天佑,权力之大,即便是那些军中的相公们到此,也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无不是拿人手短,制造司的火器优劣,可是关乎军中万千将士的安全。
这几年,大量的火炮、手拉式手榴弹、自发火铳,每一次的新型火器出现,都是军队战斗力的一大提升。
休沐日,林天佑在屋里睡得正熟,突然被外面频繁的敲门声给惊醒。
制造司的家属院也属于军管单位,但却因为工作区和居住区分离原则,位于制造司的对面,但仍然有军士把守。
“一大清早的敲什么门,还让不让人睡了!”
林天佑被从睡梦中惊醒,坐了起来,不满地吼道。
昨天晚上熬到半夜,以为今天能休息一下,谁知还是被搅了好梦。
敲门的人顿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林主事,小人是兵器司研究所的张时,如今已经是午后了。胡工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开花弹已经准备好试炮了,就等你了。”
林天佑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快速下了地,穿上衣服和鞋子,拉开了房门。
“快走,快走,怎么不早点来叫我!”
林天佑心里按耐不住地焦急,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试弹了。
张时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听是开花弹,现在又怪他叫的晚了。
试射场地上,一大群兵器司的研究人员正在焦躁不安地等候。在他们身前的炮车上,放着几门青灰色锃亮的短管火炮,这边是用来发射开花弹的火炮。
这种身长两尺的短管火炮,炮重300斤,炮身两侧有炮耳。和炮车一起,大约重500斤,用来野战,再也合适不过。
而且这种火炮也可以发射霰弹,射程大约在400步左右。不过,一直以来,火炮虽然造出来了不少,但开花弹的研制一直没有突破。
前方,忠义军士兵在和金人、女真人血战;后方,兵器司也在加紧研究和制作火器,以便更好的为军队服务,减少士兵的伤亡。
几个月前,他们的自发火铳终于投入生产,火铳兵也终于走上前线。而他们现在重点攻克的就是开花弹了。
看到了林天佑过来,众人纷纷迎了上去。
“导管引信和试药量都没有问题了?”
林天佑走上前去,仔细查看着炮车旁边的木制圆底,上沿下方,西瓜大小的一个个炮弹,大声问道。
“林主事,已经测出来了。”
胡一平走了上去,介绍道:“用一斤半的药包,有效射程是300步;若是用三斤的药包,有效射程可以达到两里。至于导管引信,用的是盐液浸泡的杉木,引信的燃烧时间和炮弹的飞行时间相同。导管上有孔,分别为两里、一里、300步的标识,射击前只需按孔调整射击距离即可。”
“两里!”
林天佑满意地点了点头。开花弹不需要穿透力,而是凭借本身的爆炸,相当于远程的大型手榴弹,威力自然不同凡响。
这胡一平是原来铁坊,也就是后来的钢铁制造总司工匠胡领头的儿子。胡领头现在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没想到他的儿子却接了他的手艺。
“胡一平,这么说,开花弹的最终尺寸和重量也定下来了吗?”
“是的,胡主事。”
胡一平指着地上一个个的炮弹道:“最后确定的弹重是20斤,炮弹15斤,木托盘和铁箍共5斤。弹壳里面装有500粒铁丸。开花弹落地爆炸,炮弹里面的钢珠飞出杀伤敌方。”
他微微笑道:“林主事,至于威力大小,试了以后才知道。”
林天佑精神一振,大声道:“大家都准备好,开始试弹!”
胡一平亲自上阵,带领着一帮工匠开始忙活起来。
工匠们先将药包装入药室,然后将带有木质托盘的炮弹从前面放入前膛。
胡一平小心仔细检查,看到引信的一端朝前,木托盘底部与药包靠紧,这才放下心来。
药包被刺破,在林天佑的注视下,胡一平亲自点燃了导线。
“蓬!”
火光闪现,白烟升起,药包爆炸的同时,一部分火焰从炮弹和炮膛间的空隙扑到炮弹的前方,点燃了引信露在炮弹外的部分,随即炮弹呼啸而出。
众人向前方看去,只见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飞行,在两里外的地方落地,只是那么一瞬间,就开始爆炸了。
剧烈的爆炸声,让林天佑的耳朵一阵嗡鸣。他也顾不得这些,便和其他的研究人员、工匠一起,向着炮弹爆炸的地方而去。
只见地上一片焦黑,已经起了一个小坑,原来是炮弹落地以后才爆炸。方圆十几米的三寸木板,个个被打的稀巴烂。
“看来炮口调的还有点低,稍微再高个五度,凌空爆炸,杀伤力更大!”
听到胡一平的话,林天佑微微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他可不关心这些。试炮,是炮手们的事情,他现在只想加紧生产,赶紧的把炮弹送到北面前线去。
“再试,把剩下的开花弹全打出去!”
林天佑按耐住心头的躁动,再次下了命令。
一声声成功的炮响,让林天佑和一众研究人员的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激动了起来。
“潘小鱼,你们制作院若是做开花弹的话,一月能做多少?”
兵器制造司两大部门,一个是研究院,专门用于火器的研究和开发;另外是一个是制作院,主要用于生产。
听到林天佑的话,潘小鱼沉思了一下说道:
“林主事,若是先停止实心铁球,可以投入一半的人员,一天大约可以做30~40个,一个月就是千余炮弹。”
“不行,不行,进度太慢了!”
林天佑摇头道:“相公率领大军在前方作战,军情迅急如火,越早运上前线,兄弟们就死伤的越少。得想个法子,不能在这里干耗着。”
燕云之地,堆积了20多万金兵;还有西夏,刘锜面对的是夏人倾国之兵。若是不能尽早的把开花弹和火炮运上前线,不知道未来的战事又能打成什么样子。
“林主事,小人有一个法子,不知你是否愿意一听?”
旁边的张时眼珠一转,马上有了主意。
“你这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还卖个什么关子!”
张时轻轻笑道:“此事,还得蔡主事出马才行。”
中华钢铁制造总司,原来的大堂,现在的主事专用房间。
里面摆上了不少盆栽,绿意盎然。房间也收拾得颇为整齐,还有不少古本书籍,像是书房,但却不是书房。桌面上摆放了不少账簿,还有一些水壶、铁锅,刀枪等成品和半成品,显然这是一间办公的场所。
只是门口左右,肃然而立的两个士兵,凸显了房中人的特殊身份。
贸易司兼财政司的主事、王松的枕边人,黄馨,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北方的战事紧张,花费的银两流水一般。尽管有盐铁、玻璃巨大的利润,她还是感到心力交瘁,捉襟见肘。
王松把财务上的事情都甩给了她,她这才知道,经营这么一大摊子,是多么不容易。
光是将士每月的粮饷、地方上官府的花费,就是一笔海量的花销,每月就得四五十万两银子。
若是再加上民政上的投入,兴修水利、教育办学、鳏寡孤独、辎重后勤等等,每月都是天文数字。
“狠心的人,你如何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这么多!”
黄馨的心一下子又乱了起来。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没有了你在身边,这漫漫长夜又让人如何厮守!”
黄馨想起了成婚的日子,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自己还是义无反顾地上了他的马车。
谁让他已经有了正房的妻子,谁让自己认识他在后。
再说了,赵若澜不是也心甘情愿地等着他吗!
新婚之夜的缠绵反侧,男人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令人心跳的话语,她如今还是记忆犹深,包括那些不能与外人说的闺中之事。
“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羞人的动作?”
黄馨的脸色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同时心里面狠狠地责怪起了自己。想这些羞人的事情,自己是不是也太放荡了些。
回想起来,那一段日子,是她平生以来最快乐的,她常怕只是一场梦。王松上了战场,她也只能盼王松早日凯旋归来,自己再也不受这独守空归之苦。
自己的父亲黄师舜,如今已是王松的左膀右臂,宣抚司外交司的主事。
海外拓殖,这让原本只想“奇货可居”的父亲,焕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天南海北,上下奔走,不亦乐乎。
真不知道王松给父亲吃了什么药,让父亲如此脱胎换骨,舍了命的为他驱驰,直如马前卒一般?
马前卒,自己又何尝不是?
“蔡主事,兵器司的林主事求见!”
士兵在外面恭恭敬敬禀报道。
林天佑,不知道他有何要事?
“小人见过蔡主事。”
尽管二人的职位都是主事,林天佑可不敢有任何的懈怠。面前人的身份,可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
“林主事,你有何事,尽管道来。”
林天佑前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人是丈夫的左膀右臂,黄馨也并不敢慢待于他。
谁都知道,此人的一举一动,关系到全军的安危和战局。
“蔡主事,关于开花弹的生产,小人有一个不情之请。”
听完林天佑的话,黄馨思虑片刻,轻声道:“先给你从钢铁总司调500熟工过去,你看如何?”
林天佑大喜道:“多谢蔡主事!”
林天佑喜滋滋离去,屋里只剩下黄馨一人。
她来到窗边,看着枝头叽叽喳喳的一对鸟儿,目光迷离。
“官人,愿你旗开得胜,早日归来。咱们再共剪窗烛,谈古论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