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夜晚,海风浮起纱幔,雪寒站在阳台上,夜晚的大海很空旷也很冷,然而抬眸间,满天的星空灿烂夺目。
她想起那次郊游,她和叶枫躺在草地上,叶枫说他下辈子想变成一颗星星,一颗可以永远看到她的星星。
“星星那么多,到底哪一颗才是你?”
回到叶枫床边坐下,雪寒架起画板,她要把漫天浪漫的星辰印在纸上。
“叶枫,今晚的夜空非常漂亮,我把它画下来给你看!你还没见过我画画吧,我画画技术挺一般的,不过呢也能有几分相像。”雪寒一边说着一边给画笔调色。“夜空要用墨色底,在大海的衬托下,它是墨蓝色的。”
雪寒在纸上渲染出夜色的天空和大海。她只是简单挥洒几笔便有了夜海的韵味。
“星星要用什么颜色呢?白色好不好?画星星不能太刻意,下笔不能太硬,星星就是要隐隐约约的才美,你说是不是?”
虽然得不到叶枫的回应,但雪寒依旧诉说着她的画儿,她相信叶枫一定可以听到。她要把所有开心的事都说给叶枫听。
“我要给天空加一些绿色进去,就像极光的美丽。叶枫,你还没有看过极光星空吧,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雪寒转身时,不小心将绿色的颜料碰倒,她赶紧附身去收拾。
“哎呀!这颜料不想跟姐混了是吧,怎么还往地上扣呢?”
一地绿色的波点,在夜晚幽暗的光线下,像极了萤火虫。那与璟毅一起看星星的夜晚再次被雪寒想起。她蹲在地上,拧眉望着这些绿,那些该死的回忆总是来纠缠她,她冷下心来,握住叶枫的手。
“叶枫,求求你,快点醒来吧。我不要你的下辈子变成什么星星,我要你爱我、抱抱我,像梦里一样,我要你陪着我,陪我看每一次的日落星辰。”
再次望向窗外的大海,这一次她没有再抬头看向星空的勇气。
清晨,雪寒满心欢喜地捧着一束文心兰从外面回来,海边别墅哪里都好,就是很少能看到娇艳的花朵。
她走进床边俯身对“沉睡”的叶枫说:“文心兰,好看吗!现在家那边的文心兰也开始抽芽了,你庭院里的那些,肯定也已经结束冬眠!我怕你想念,就特意买来了些,我去找个瓶子插起来,等我。”
雪寒离开,房间里又是孤独的平静。
窗外的海风轻轻吹起纱幔,吹到叶枫的脸上,带着一丝凉意。他微微皱了下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微微凹陷进去的双眼皮,显得有些厚重,仿佛经历了无尽的苦痛与折磨。此刻,他缓缓地坐起身子,脑袋还有些昏沉,眼神迷茫地环视着四周。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凝固的黑色,如同墨汁一般浓稠,令人心生恐惧。
“我……这是在哪里?”他喃喃自语道,心中满是疑惑和不安。“天怎么会这么黑?”他试图在黑暗中寻找一丝光亮,但一切都是徒劳。
突然,他感觉到左手上传来一阵异样,伸手一摸,竟发现手背上还埋着一根针管。“我在医院吗?”这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在医院呢?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只觉得头痛欲裂,思绪混乱不堪。
接着,他摸索到身下那张柔软的床,触感柔软而温暖。就在这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风中夹杂着大海那独特的、咸咸的味道。他不禁心头一颤,因为这种熟悉的气息让他意识到这里是海边别墅!
“海边别墅!”他失声惊呼起来,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他的心开始剧烈颤抖,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座海边别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漆黑过。哪怕是在夜晚,也总会有月光或灯光照亮这片空间。但如今,眼前却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吞噬殆尽。
他想起曾经沈豪对他说过的话:“你一定要保持心情良好,千万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否则,你的头疾一旦出现恶化,后果将不堪设想,很有可能会导致失明或者失聪。”想到这里,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身体也跟着瑟瑟发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他,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尽管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但他还是强忍着颤抖,艰难地挪动身子,朝着床头柜的方向摸索而去。他的手指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终于碰到开关了!他紧紧握住开关,用力按下,心中默默祈祷着奇迹的发生。然而,当他按下开关后,眼前依旧沉浸在黑暗之中,没有丝毫变化。这一刻,他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难道我真的瞎了吗?不,不可能!也许只是今天天气不好,又或许是房间里的灯泡坏了。)他不断地给自己找着各种理由,试图安慰那颗已经濒临崩溃的心。
就在这个时候,雪寒怀抱着花瓶缓缓走了进来。当她一眼瞥见床上的叶枫已经苏醒时,喜悦之情瞬间涌上心头。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完全出乎了雪寒的意料。此刻的叶枫,仿佛陷入了一种极度癫狂的状态之中。只见他不顾一切地、近乎疯狂地用双手反复按压着房间内灯光的开关按钮,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些摆件也在不经意间被他碰倒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
雪寒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灯光不断地闪烁着,忽明忽暗之间,她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叶枫的面前。可奇怪的是,叶枫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目光空洞无神,犹如失去了灵魂一般。
她的心剧烈的撕扯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而另一边,叶枫在经过一番尝试之后,终于确认了自己再也无法看见任何东西。无尽的恐惧与无助如同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将他彻底淹没其中。
“雪寒?雪寒?”叶枫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雪寒的名字,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哀伤。在这一刻,雪寒成为了他在这片黑暗世界中唯一能够想到的依靠。然而,雪寒依旧呆呆地站立在原地,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四肢僵硬得无法移动分毫。
渐渐地,叶枫误以为雪寒并不在自己的身边。于是,他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昏倒之前所目睹到的那令他心碎不已的场景。雪寒正和璟毅深情拥吻在一起。每当回想起那个画面,他的心便会如同被万箭穿心一般剧痛无比,但令人诧异的是,他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还好……还好你最终选择的人不是我……”叶枫喃喃自语道,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凄凉。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这个时候他还想的是雪寒能够幸福,庆幸雪寒没有选择如此不完整的自己。
雪寒向叶枫靠近,有些木讷的步伐,每一步都那么沉痛。她懂他的自卑,懂他那苦涩笑容里的含义。
又是一阵轻柔的风拂过,叶枫的鼻翼微微翕动,一股清幽而迷人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腔,竟是文心兰的芬芳!
(一定是雪寒!只有她才喜欢用文心兰的香水!她在这里!)
一想到雪寒,叶枫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开始变得慌乱无措。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拼命地向后退缩,直到后背抵在了冰冷坚硬的床头上,他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眼里都是恐惧。
“叶枫!”雪寒一声焦急的呼唤,手里的花瓶掉在地上,她抛开所有心扉喷向叶枫,此刻的她只想用自己温暖的怀抱和深深的爱意,包裹住叶枫那颗被恐惧占据的心。
当触碰到雪寒身体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冲击感猛地袭来,直击他那脆弱的心灵。对于双目失明的他来说,这样的触碰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拥有爱情的权利,又有什么资格让雪寒留在自己身边呢?
“你走!你走!”叶枫拒绝这样的怜悯,他推开雪寒,倔强的反抗。
“叶枫,我是雪寒啊。”
“走开,我不想见到你,你走!”
雪寒呆愣在那里,她并不知道叶枫为何会拒绝她。泪水又一次浸湿她的脸颊,终于盼到叶枫醒来,可他却不想要她。
“叶枫,你不要这样…”
“你走开!走开!”叶枫依然咆哮着,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更无法接受自己的不堪暴露在雪寒面前。
雪寒毅然决然地上前紧紧抱住叶枫,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他。她突然放声的哭泣,甚至比叶枫还要伤心。她万万没有想到叶枫醒来竟会失去眼睛。他的挣扎,他的拒绝,他的痛苦全部都是因为她,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弥补?
听到耳边她哭泣的声音,他想起来雪寒的病情,如果惹她这样伤心,就会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就在他慌神的时候,她忽然袭上叶枫的唇,这是她此时唯一能做的事。
她的唇柔软得犹如天边的云,甘甜得犹如泉水流过他干涸的心。那一刻竟是如此被需要,令他拒绝不了。
他与她的唇缠绵着,像一场经年隔世的梦一样,仿佛只要有这份柔软在,眼睛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像毒瘾一样蔓延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