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玉团守在床榻前,窗外的庭院被渲染成墨,房里的烛火摇曳,发出幽静暖黄的光。
如果在现代,我过生日的那天,外婆都会端着蛋糕唱着生日快乐歌向我慢慢走来,然后看着我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我内心一阵惆怅,吹灭了一根蜡烛,上了床。
或许进宫也不错,宫里的书肯定比民间多,定是有很多绝版藏书,我或许可以找到制香的原料。也许讨好了贵人娘娘,还能赏赐我奇珍异宝,那我不是发财了!~
一想到自己制成了香,回到了外婆身边,心情好了许多。
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听到院子里的富贵儿汪汪汪地叫。玉饴敲门,小声地问道:“玉团,夫人遣人送了东西过来,姑娘睡了吗?”
我立刻下了床:“没呢没呢,快拿进来!”
玉团赶忙为我披上披风,抱怨着:“哎呀您披上点,吹了风又喊着头疼了。”
玉饴把门轻轻打开,抱了两个大食盒进来,关上门,又点上了几根蜡烛。
我先打开小的那盒,空气中散发辣丝丝的香味和芝麻酱的浓郁味道,碗中全是我爱吃的:金针菇、羊肉、千层肚、鸭血、粉条、香菜逐一放在鲜辣浓香的汤底中,玉饴一手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食材,一手用扇子扇着碗说:“姑娘,夫人说这是你一直想吃的什么黏糊糊的‘麻辣烫’?您赶紧尝尝!”
我捞起一筷子面条,中间还夹着一块羊肉,一口吸溜送进嘴中,面条筋道爽口,哇!太感动了,久违的味道!我看到汤水油花儿溅在了我刚换上的纯白寝衣上,我不好意思地朝玉团笑了笑,玉团也没生气,眼睛巴巴地盯着碗里看:“姑娘姑娘,给我尝一口呗!”
我把碗塞给玉团,说:“嗯~好吃~要是再来点醋和糖就好啦!”
玉饴拿了一双筷子给玉团,笑着说:“好~小的这就去小厨房给您去醋和糖来!”
玉饴出了门,玉团吃了一口,辣的斯哈斯哈地,到处找茶水喝。
我默默地打开另一个食盒。
十三根蜡烛插在一个三层的彩色的糕点上,最上面那层写着意和生辰吉乐六个字。
突然想到,上一年过生日的时候,外祖母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吃着枣花酥说:“要是有生日蛋糕就好了,我要大大的,双层!不对!三层!一层全是奶油巧克力,一层全是水果,一层全是蛋糕胚,最上面还要写:生日快乐!然后摆上蜡烛,我许完愿再吹蜡烛,这样愿望才会实现!”
当时全场都笑我,不知道我又在胡乱说些什么。
我看着所谓的“蛋糕”,还冒着热气,从食盒中拿出,掰开第二层的一小块,稀烂的水果汤汁从里面流了出来,我尝着松软的面团,又酸又甜的,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嘴唇终于忍不住哆嗦起来,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脸颊哗哗地淌落下来。
母亲哪懂什么是“蛋糕啊”,她只是记得她的女儿想吃,就按着女儿的想法去做而已。她只是拼命把我觉得好的,给我,都给我。爱在日常,才不寻常。
我现代的妈妈是个恋爱脑,她只知道要跟他的老公在一起,要跟她的男朋友在一起。她从来没有管过我,认为是我拖累了她的灵魂,所以我一出生就把我扔给了外公外婆。
我的遗憾,在娘这里得到了弥补,她的爱一直照耀着我,我被她安稳的爱着。
我与她近在咫尺,可我却思念的想哭。
“玉团玉饴,今晚我去母亲房里睡!”
不等她们回我,我已经披着一件小袄跑去母亲院中。
暮云园中已经漆黑,我敲了敲门,南星不耐烦地抱怨着开了门:“姑娘?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不等她说完,我已经跑进母亲房间,躺上她的床瑟瑟发抖。
“你个死丫崽子,还没入春呢,就穿个寝衣跑过来!想冻死自己不成!”
“嘿诶嘿!想你了呗~我今天要跟您一起睡!”
“你个臭丫头!”娘抱着我,把被子四角掖了掖,并喊竹沥拿个脚炉塞在脚边。
“娘,您做的‘麻辣烫’和’蛋糕’特别好吃!我明天一定都吃光!”
“不是我做的,李婆婆做的,我说,她做的。”
“啊?”小火苗浇灭一小半。“那也谢谢娘亲都记得和儿说的话,和儿特别感动~”
“和儿,你进宫的事,我与你外祖父都无法阻止。宫中每个人都半人半鬼,不要对任何人,抱有任何期望。世人皆是自扫门前雪。什么都不做是本分,可做的多了,就从情分变成了义务,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月光如水,轻轻洒在娘的脸庞,她那白皙的肌肤在月光的浸润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我抱着她,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她微微一笑,温柔地将我窝在脖子里的头发捋顺说:
“不过啊,有黑暗,就一定会有光明。你可以对人不给予厚望,但你要待人真诚,勇怀善意。不必害怕你的真心付错了,真心永远没错,所有的幸运都是善良的积攒,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便是了。”
“知道了,娘,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等女儿长大了,一定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保护娘和外祖母,外祖父,还有虹姨!”
“和儿,你这样想可不行,你这个年纪,不许活得无趣!你只管做你自已,任何样子,任何方式!我们家无需你谋生,你尽管守住你自己所有的情绪好好生活便是。”
我喉咙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在娘的怀中沉沉睡去。
我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就稍微吹了个风,已经发了两天烧了。
今一大早病歪歪地接了入宫的圣旨,就一头栽了下去。等我清醒,已经是二月十九。
还未到辰时,玉团玉饴已经扶我起床洗漱,我感觉自己还是没有力气,头脑昏昏。
等我到了前厅,父亲已经在等我了,虹姨和外祖母各端着碗站在廊中。
“和儿啊,先吃点饭再喝药,虹姨吹过了,不烫了嗷。”虹姨边说边舀出一颗馄饨喂我。
我抬起头张嘴吃了一口,晨曦透着房檐折射着的光刺痛我的眼睛。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刺鼻的气味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和儿宝儿,把药趁热喝了吧。”
我接过外祖母手中热腾腾的中药,一憋气,猛灌了一口,试图让那升腾的热气驱散体内的寒意,然而身体的疲惫感却难以消散。
“和儿,你也太不小心了,明知今日要入宫,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父亲传来冷漠地叮嘱。
外祖父马上埋怨道:“你若是有本事,就该请示陛下,等和儿病愈了再进宫也不迟啊!”
父亲也不理会外祖父,转过身说:“时候不早了,快些启程吧。”
说罢,就拉过我的手腕迈出门槛。
“和儿!把药吃完了再走吧!”
我扭头望向外祖母,几个侍卫抱拳躬腰一礼,将外祖母和外祖父他们拦在屋内,富贵儿也“汪汪”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