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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是家族内互相拜年的日子,另外像宁国公夫人这般善信的主母,当日都会去新昌坊的青龙寺上香。

乐游原乃长安城内地势最高峻处,重阳登高的好去处,乐游原上青龙寺更是城东最有名的大寺。

一大早,宁国公夫人就准备好了香纸一类东西,出门了。

今日各家寺庙庵堂都会开设俗讲,想必是极热闹的,便是平日不大信佛的崔令鸢,也在本坊的云明寺转了转。

只是求了签,看着排队的长龙,又歇了解签的心思。

其实要听俗讲,会昌寺的法师文溆才是城中俗讲第一人,能将高深枯燥的佛经讲得通俗易懂,妙趣横生,每年被吸引去的士庶多得能挤破头。

宁国公夫人选择青龙寺,一则是离得近,二则她若去了会昌寺,难免主持等人都要来招待她。

她平日常与这些禅僧来往,何苦在这日与百姓争利?

崔令鸢不大了解她这个人,听徐氏这般解释之后,倒是挑了挑眉。

宁国公夫人果真善信,不似那些以信佛为幌子打造人设的主母。

本朝与知名禅僧结交是件时髦高雅事,高门主母或文人士子皆以此为荣。

像镇北侯夫人就与荐福寺了尘大师、法华庵静清师太都有来往,逢年过节,府里都会给出不少压篮钱去。

......

小摊贩们看到今日烧香拜佛的多,就在庙外趁势摆起了摊,果然赚得盆满钵满,各色糕点蜜饯胡饼小吃,应有尽有。

崔令鸢笑眯眯地看着专注这些小吃而懒得挤去听讲的婢子们,果然仆类其主。

带她们出来本是为了感受感受九天佛国的无上美好和诸多神迹,在大德们的讲经声中熏陶一下,没想到成了逛庙会。

不提防,身侧伸过来一只手,拎着袋子里是刚买的糕点。

崔令鸢扭头,阿杏眯起眼笑:“娘子,这个好吃。”

崔令鸢欣然接受。

丁香是唯一没被美食诱惑到的,已经无奈到习惯了。

“娘子,那边......哎呀!”

茴香莽莽撞撞,迎面撞到了人,看打扮应当也是哪家高门的家仆。

本坊紧挨东市与兴庆宫,多少官员勋贵在此立府,叫得上名号的,便有三四家。

当下茴香亦好声好气地与那青衣婢子赔礼。

那婢子却是个脾气大的,张口就斥:“你是哪家的婢女,行事毛手毛脚的,若是旁的贵人,你冲撞得起么!仔细着些吧!”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崔令鸢本不欲以身份压人,但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茴香一个活生生的人,名义上是崔令鸢的婢子,她这个“主人”站在这儿,再怎样,也轮不到旁人训斥。

何况崔令鸢是个顶护短的,茴香或许不够稳重,在她眼里却是率直可爱,虽撞了人,却也真心赔礼道歉了,那便没多大错。

在她示意下,丁香微微一笑,上前半步,正好将茴香罩在身后:“这位姊姊可伤着哪了?我们就住在这云明寺后,姊姊若有不适,不妨随我们回去,叫府医替姊姊看看。”

丁香的态度不卑不亢,恐落得轻狂之名,并未直接点明,然这样明显的暗示,稍一细想便知。

本坊、寺后......那婢子再看她们身后家仆的衣裳,脸色微变,认出她们是宁国府人。

本来鼻孔看人的婢子顿时有些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起来,这位至少也是哪家小娘子身边的大丫鬟,否则不会张口就习惯性训斥。

还没等她们好奇,这婢子擅离太久,主家已经找来了。

“青璃,怎么去这么久?”

另一名与她打扮相同稍年长些的婢子寻来,语气微微责备。

崔令鸢含着微笑,目光扫过她。

青璃到底不情不愿地补了个礼,淡淡道:“没什么,人太多,被这位姊姊撞了一下。走罢,别叫四娘子等久了。”

崔令鸢看见那两名婢女走出不远,与一粉衫女子汇合,那女子蹙眉问了两句,青璃说了些什么,而后那粉衫女子引首,睨了这边一眼。

对上目光,崔令鸢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

粉衫女子先是因对方长相怔了怔,没想到对方这般大胆直视回来,随后撇撇嘴,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

姜氏陪婆母去青龙寺上香求签,崔令鸢今日则是和徐氏结伴出行的。

徐氏总算解了签出来,脸上脂粉都因人多拥挤而残损了,正狼狈着。

四下寻三弟妹,见三弟妹干脆放弃了解签,云淡风轻地和婢子们站在一边吃零嘴等她,无奈一笑,又觉得此举实在明智。

回去路上,崔令鸢问她:“二嫂,咱们坊里,有没有哪家的待嫁女郎心气比较高的?”

徐氏接过她递来的云片糕,吃了些垫肚子,而后认真想了想:“旁的我却是没打过交道,倒是谏议大夫府上的四娘子,曾在茶馆碰见过一次。那时三弟高中探花,我们定了最好的雅间观礼。”

崔令鸢懂了,八成是季四娘娇纵惯了,哪里肯去次一等的雅间?就争执起了来。

这位也是行四,真有那么巧?

崔令鸢觉得约莫就是这位了。

仔细算来,竟还是冤家路窄,季家是二皇子母族,她被掳那事且还没算帐呢。

徐氏又问她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问这些,崔令鸢便和她说了今日的小插曲。

“弟妹量大得很,若我,定是要与她论一论,到底谁的丫鬟不识礼数的。”

徐氏罕见地不复往日温柔,冷笑道。

崔令鸢替她顺气:“我也是不认识,不知两家还有这恩怨,否则怎么也得替二嫂出出气。”

“嗤”徐氏被她逗笑了,“你哪是为我出气,难道你不知季四娘为何要观礼...”

季四娘年前就订下了亲事,徐氏不喜她,却也不是那种故意坏人家清誉的人。

徐氏掩住嘴,没再说下去,只宽慰她,“弟妹放心,便是婆母,当初也坚决不应的,而今更不必说了。”

越是这样遮遮掩掩的姿势,八卦味儿越浓。

崔令鸢也算是被温六娘的八卦腌入味了,看看徐氏揶揄的目光,想到沈晏骑着骏马万花丛中过风流态,电光火石间,忽然又懂了。

春衫年少,难道这位也是那些贪图沈三郎美色之一?

原来两家不睦,还有这层缘故呢。

啧啧,因爱生恨......男色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