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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何种生灵,对于非我族群的排斥都或多或少的存在。

而猎妖师,便是人类中最为偏执的一群人。

在他们眼里,妖魔皆是异类,是作恶多端的。他们以诛杀妖魔为己任,并靠着炼妖化魔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其中大义有几何、私心又有几何,无人能说得清。

说到底也不过是六界八荒的弱肉强食罢了。

舒清歌从尚未化形的时候,便因为人类的贪婪,处于不断地逃命中。

后来好不容易排除万难初修人形,却遇见了一个极为凶残的猎妖师。他戴着一枚青铜色的龙纹面具,气势凌人。追杀舒清歌的时候,没有一丝手软。

那时舒清歌灵力尚弱,被重伤打回原形。

在生死关头,有一个身着银灰色纱衣的女妖救了她。她费力地想看清女妖的样子,可惜受伤太重,晕了过去。

侥幸逃过一劫的舒清歌,元神受损严重,没有办法再化形了。

而事实上,对于耳鼠一族来说,原形所会遭受的险境,远比人形多。她没有办法,只好躲到人迹罕至的深山,来寻求一线生机。

生机真的被舒清歌寻到了,她遇见了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孩童。

孩童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与她大眼瞪小眼。舒清歌以为连孩童都不肯放过她,吓得完全不敢动弹。

但是小男孩将伤痕累累的小老鼠捡了回家,向娘亲显摆他捉到了老鼠。

男孩的娘亲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年轻美妇人。她赞赏地摸了摸男孩的头,然后将舒清歌收留了下来。为她准备了很多食物,还用了很多草药为舒清歌疗伤。

小男孩似是还不能理解自己与其他小孩的不同。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而这意外捡到的小老鼠,成了他唯一的宠物和玩伴。

不仅如此,因为舒清歌通人性懂人话,这只“小灵鼠”的存在,也让小男孩感受到人间的热闹与欢愉。

山间的生活很简单,他们也不和其他人往来。但每次美妇人都能变着法从外面带回一些新奇的东西。糖葫芦和小点心,美妇人与孩童的温柔乡,便是属于那时候的舒清歌的温暖。

舒清歌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她不用再提心吊胆,就算是作为一只小老鼠存在,她也能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和陪伴。

然而好景不长,那个猎妖师还是寻了上门。

那是怎样的一天呢?舒清歌觉得自己的记忆的混乱的。

她只记得,那个平日里温柔的美妇人好像换了个人,周身气势陡然变强,和猎妖师对打起来。

小男孩想护着自己的母亲,却被她用结界挡住了。

舒清歌刚从鬼门关回来,还是个小老鼠的模样。她急红了眼睛,却毫无办法。她离得有些远,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只知道那次的战况很激烈。

舒清歌也就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美妇人,就是当初救了自己的女妖。她救了自己两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猎妖师将美妇人的妖丹无情斩落,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美妇人跟猎妖师说了什么,他最终放过了小男孩。而舒清歌被遗忘在角落,成了这场悲剧的见证者。

那天之后,小男孩不知所踪。

舒清歌守了几天几夜,没有等到小男孩回来。而化为原形的她,连亲手安葬自己救命恩人都做不到。

舒清歌想,美妇人临死的时候,会不会想到,自己偶然的善心,却为自己遭致了灭顶之灾?

她只能含泪离开,将这股悔恨和愧疚化作修行的动力。

又过了将近五百年后,她再次修成人形。

她回到当初的地方,立了一方无字的墓碑。是的,美妇人因她而死,她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她常常行于人间,总想再听一听耳边的温言软语,再感受一次那样的人间烟火。

这便是她惧怕人群,却又爱上了人间的原因。

舒清歌总觉得,天地间那样各色精彩的故事、生动多姿的光景,都是她欠他们的。

她怪自己的无能,无能到被人追杀,无能到连累他人。

所以舒清歌不仅仅按部就班地修炼,还赚钱买各种提升修为的东西。

她想变强,至少,强到可以保护自己,强到可以复仇。

后来经高人指点,舒清歌收集八卦故事,成为说书人,为的就是边敛财,边寻觅那位猎妖师的踪迹。

美妇人妖丹被毁,形神俱灭。她们此生不可能再相见。但是,若有机会,她希望再见一次那个小男孩。好将这些故事说给他听。

舒清歌将这段沉重的过往缓缓道出之后,众人都是一片沉默。

如此唏嘘的过往,白晚晚还是第一次听舒清歌讲起。想来刚刚那幻境颇有冥界特色,令人像看走马灯似的,只不过看到的是最害怕却也印象最深刻的过往。

秦砚初面色担忧地看了一眼慕俞,却见慕俞整个人仿若灵魂出窍一般,眼神仿佛是空洞的,却又好像被无数复杂的情绪所占据。

慕俞好像又感受到一股剧烈的气息翻涌。五脏六腑仿佛被撕扯着。幽黑的双眸也变成了异色,泛着寒光。

舒清歌注意到他情况不对,有些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秦砚初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股灵气注入他的体内,然后说道:“应该是刚刚的伤发作了,没事,稳住就行。”

慕俞神思回笼,看了一眼身处的地方,暂时平复了下来。

白晚晚缓了缓,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蓦然一惊,对舒清歌说道:“清歌,你是说在刚刚的幻境里,你看到的是自己真实的过往?”

舒清歌察觉到白晚晚的神色,关切道:“晚晚,你是不是看到什么缺失的记忆了?”

白晚晚的眼中却露出了惊恐,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见大家都朝自己看了过来,白晚晚有些心虚,尤其不敢直视徒儿的眼睛。她总不能说,自己将他花式杀了一次又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