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男孩奔跑着,身影在浑浊的烟尘中那样迷离。
黑山羊幼崽嘶嚎着,巨大的触手落下,宛如巨蛇的甩尾,瞬间将他前方不远处的路人砸成肉酱。
他被冲击波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上路边的消防栓,沉闷的剧痛让男孩不由得捂住腰际。
浓郁的血腥气几乎充斥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漆黑的触手在他面前卷起同样被冲击掀飞的一对夫妇。
男人幸运地掉了下来,但那触手却愈发收紧,被缠绕的女人腰部几乎是瞬间凹陷成接近一个矿泉水瓶大小。
内脏沿着触手的边缘滑落,女人脸色铁青,大口大口的鲜血猛地呕吐而出,身躯像是漏气的气球般趴伏下去。
“不!”
男人愤怒的吼叫着,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送进满是尖牙的大嘴,恐怖的咀嚼声中,那只纤细的断手从黑山羊幼崽的嘴边滑落。
五指狰狞地张着,隐隐可见因为痛苦而暴起的青筋。
“啊啊啊啊……”男人哭嚎着,俯下身,颤颤巍巍的看着断臂指尖染血的钻戒。
愤怒与悲伤冲淡了恐惧,他像是逐火之蛾般扑向巨大的漆黑之物,转瞬间便被一脚踩死。
但他吸引的注意成功给了仁逃脱的时机。
仁艰难地爬起,四肢忍不住地颤抖。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生的战士,擅长打架,同龄人中几乎从没输过,体育方面也很精通,可此刻,自己的强壮与身高仿佛都毫无用处。
尖叫与惨叫混杂着,激烈的枪响与血肉骨骼的咀嚼声充斥了双耳,他忍不住地颤抖。
他一路奔逃,一路都是破碎的尸块,那些漆黑的触手与大树般巨大的“四足恶魔”撕裂着这座城市的一切,活物像是玩具般被蹂躏、杀死。
“该死!该死!”
黑泥沿着井盖涌出,只是略微沾染,他的鞋底就已经被融出了破洞。
踩上湿滑的内脏,他再一次滑倒,这一次大半个手掌掌面都碰到了黑泥,瞬间便血肉模糊,一层皮被硬生生吞噬。
可是……不能停……
他刚刚接到消息,爷爷独自离开了医院,现在整个纽约都已经沦陷,以他的身体状况……
“千万……不要出事啊……”仁握紧了拳头,鼻血暴涌,视线一阵浑浊,内心也在动摇。
仿佛地狱降临人间,马路的车辆上满是巨大的脚印,土色的小狗被触手抓起,玩具般掰住两对后爪,硬生生从中撕裂。
人人自危,就算医院里面也不安全,最糟糕的情况可能已经发生。
愣神的刹那,漆黑的触手已经无声地从地面滑行而来,一把缠住了他的脚踝,恐怖的巨力几乎要让他的骨骼开裂。
但下一秒,灰色的影子重重砸上这只黑山羊幼崽,将那四米多高的庞大身躯硬生生砸飞20多米。
雪见兔玖吐着浊气,稳稳落地,双手和头上还带着细密的绒毛,一对长长的兔耳此刻警惕地立着。
“万事屋老板娘?你?”
仁正疑惑,一脚把那种庞然大物踢飞,简直是超人,可此前鸣神我渡的表现已经够非人了,细想起来却又莫名合理了起来。
“爷爷的味道就在这边,跟我来。”
雪见兔玖的脸上带着焦急,用力地嗅了嗅。
她一把抓住仁,明明是看似柔弱的女孩,却像是半路劫道的女土匪,一言不合就抱着他直接跃出了百米之高,在高楼间跳跃。
她一个帅气的落地,兔耳划出优美的弧度,只是仁显然没这么从容,整张脸铁青,感觉在滚筒洗衣机里待了一天,忍着没吐出来。
“味道……嗯,就在这下面。”雪见兔玖再次嗅了嗅,面色有些难看地指着面前的废墟。
“模型店……”仁看着面前倒塌的废墟,整个人近乎崩溃。
他近乎是失去重心般摔在那堆碎石瓦砾之间,膝盖磕出血来。
各式的模型零件已经四散,高达和奥特曼的模型和街上的行人一样零碎不堪。
这原本是栋二层建筑,大片的瓦砾和碎石几乎完全掩埋了最底层的店面,光是挖出被碎石埋葬的人就已经不是人力能及的工程。
“可恶!可恶!要活着啊!”
男孩用力地扒着碎石,全然不在乎本就血肉模糊的手,可大部分的墙面太过沉重,他能够扫开那些细小的碎屑,却根本无法挪动厚重的钢筋。
“模型我不要了……”
“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男孩像个失魂落魄的鬼魂,单薄的身影是那样悲伤。
他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自己已经快是个成年人了,可爷爷还是不放心,说什么早上都要送他一段路,或是远远地跟着他走一截,等着他靠近学校。
其实爷爷也很自卑、很无奈吧,不希望自己孙子的同学知道他的家人做着捡垃圾的工作,不希望自己的孙子因为自己受到歧视和冷眼,却又担心着这个混乱的国度里自己的孙子会遭遇不测。
爷爷总是等着他回家,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醒来迎接他,热好饭菜,托着腮子一边看报纸,一边等他吃完。
他想起小时候,他们一家人还住在乡下,有次老爸没空来接自己,他一个人晚上走了很晚很晚的夜路回家,漆黑的田埂边,小小的男孩没来由的恐惧,却在看到自己家温暖的灯光和灯光下等待的爷爷时,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
爷爷就像他一路走来,漆黑田埂边最后的灯,这盏灯……就要熄灭了……
“让开让开!”
雪见兔玖的呼喝打断了他的悲伤,这个搞cosplay一般的兔耳妹子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左右拍去上面的灰尘,又像相扑选手般摆好架势,深吸一口气。
“轰!咔咔咔……”
雪见兔玖抓起断裂的承重柱,钢筋连接着大片的墙壁,十几吨的墙体和碎石被她一口气举起。
小小的老头咳着血,腹部被另一根钢筋刺穿,病号服上是猩红的血迹。
他靠着另一根承重柱的一角,这东西的钢筋可能扎穿了他的一颗肾脏,但也幸运地构筑了小小的空间,救了他一命。
他已经虚弱得奄奄一息,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挫伤和压伤,破碎的墙面刀刃一般切开了大腿的皮肉,血肉外翻。
可即便如此,他的手里却还是死死握着什么……
那是一个独角兽高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