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君细致地品味着每一滴茶汤,每一口都仿佛在舌尖上跳跃着千百种不同的风味,让这短暂的品茶时间变得异常漫长,似乎一杯茶就能消耗掉半个下午的悠闲时光。
他这般慢条斯理,与过往大相径庭,透露出一种难得的宁静与享受。
谈及未能如约前往落安寺的原因时,苏婉毓轻启朱唇,言辞中夹杂着几分无奈:“前几日的百花宴上,据闻裴太妃暗中搞了小动作。”
顾凛君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心忡忡:“为何不让人告知于我?”
“太妃行事隐秘,我在明她在暗,若是直接告知兄长,怕是会引来她的疑心。”
苏婉毓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安抚,“不过请放心,此事我已经处理妥当,此时相告也不算晚。”
即便如此,顾凛君紧锁的眉头并未因此完全舒展,显然仍担忧她再次陷入险境。
苏婉毓话锋一转:“有一个人,我认为我们应该密切注意。”
“何人?”
顾凛君连忙追问道。
“裴驰安。”
苏婉毓的回答简洁而直接。
顾凛君沉思片刻:“他确实频繁进出裴太妃的府邸。”
苏婉毓压低了声音,神秘莫测:“白天尚可理解,若是夜晚也是如此,便让人不得不多想一番了。”
顾凛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的意思是……”
苏婉毓轻轻点头,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顾凛君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你啊,毕竟他们之间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
“若非血亲呢?”
苏婉毓一边熟练地为顾凛君添茶,一边试探性地问。
顾凛君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你发现了什么?”
“几天前,我偶尔听见裴家长辈私下议论,提到谢昭云在及笄之前一直与祖母住在旧宅,回到府中后性格大变,从前传闻中的胆小怯懦荡然无存。”
苏婉毓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她的发现。
顾凛君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如今的裴太妃并非真正的裴家人,而是以裴家女子的身份混入皇宫的?”
苏婉毓坚定地点了点头,肯定了顾凛君的猜测:“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裴驰安深夜造访宫闱的行为。”
“一个普通百姓,竟敢冒充裴氏血脉,多年欺骗君主与后宫,此乃大逆之罪。”
苏婉毓的言语中满是对局势的把握。
裴太妃能在位多年,离不开裴家的鼎力支持,一旦揭露她并非裴家血脉,那些老臣绝不会坐视不理。
顾凛君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杯,沉思着:“你想从裴驰安这里寻找突破口?”
这正是苏婉毓的意图所在。
裴太妃为人处世极为谨慎,步步为营,谢昭云也继承了这样的性格。
涉及到身份的大事,任何可能暴露真相的痕迹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裴驰安虽然机智孤高,行事谨慎,但他毕竟年轻,性情尚未足够沉稳。”
顾凛君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分析。
苏婉毓回应:“他能策划裴清芷假死并将其带离京城,可见其还是有一定魄力的。”
或许裴驰安尚未察觉,他千辛万苦送出的二妹,此时已经落入了苏婉毓的控制之下。
他们正准备上演一场金蝉脱壳的好戏,而她则要导演一出偷梁换柱的精彩剧情。
至于被囚禁了一整天一夜的裴清芷,性格刚烈,嘴硬如石,至今未吐露半个字。
苏婉毓并不着急,时间还长,等到她重回皇宫,自然有办法慢慢软化她的心。
谈完裴家的事,顾凛君饮尽最后一滴茶,终于道出了今日来访的真正目的:“你表哥在此次科举考试中榜上有名。”
对于裴思娜的才华,苏婉毓信心满满,对此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这只是通过了会试,还得等待殿试的结果。”
顾凛君继续说道:“今天早朝后,你知道皇上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苏婉毓询问。
顾凛君眼眸微垂,缓缓开口:“他说,待洛文轩高中后,要将他许配给你。”
“许配”二字,他着重强调。
皇上当时的话是:“朕的姐姐身份尊贵,怎可轻易下嫁给那些平凡男子,若是赐婚,也必须让他们成为驸马。”
这话若是传到朝中老臣的耳中,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震动。
苏婉毓一时间愣住了:“什么许配?这跟我表哥有什么关联?”
“皇上说,他知道你心中倾慕的是洛家表哥,不忍见你日日相思,想要尽早成就这段良缘,让我们完婚。”
顾凛君解释道。
这一席话让苏婉毓心头猛地一跳,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对裴思娜心仪已久?这简直就是空穴来风。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顾凛君紧接着说:“不过,我没有答应。”
苏婉毓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顾凛君站起身,继续说道:“我告诉皇上,你心里喜欢的人并非洛家表哥,不要随意牵线搭桥。”
“咳咳咳!”
苏婉毓再次被惊到,连声咳嗽,脸颊泛起了红晕,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顾凛君侧目望着她,又道:“他问我,那你心中所属是谁?我告诉他,如果他胆敢再胡乱赐婚,我就把他的皇宫拆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好一阵子,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最后,他只丢给了我一句:‘皇兄,你想不想当上门女婿?’”此时,桌上的炭炉火苗正旺,上方的茶壶蒸腾着袅袅热气。
苏婉毓努力保持镇静,轻轻地拿起茶壶,放置在一旁,耳畔萦绕着顾凛君的话语,她的心跳加速,似乎急于挣脱胸膛的束缚。
顾凛君轻轻点了点下巴,借助微风,含笑自语:“那小子,平日里总是和我针锋相对,这次倒是问到了点子上。”
“婉毓。”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凝视着她,“我告诉皇上,我愿意带着我的兵马入赘平乐长公主府,成为公主的臣下。”
苏婉毓的手指轻轻一震,仿若春风中摇曳的嫩叶,缓缓抬起那双含蓄深邃的眸子,杏眼之中闪烁着既惊讶又感动的微光:“皇兄,你贵为摄政王,威震四海,何须在我的面前低下你高贵的头颅,言出此等谦卑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