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好一会,三人才步入堂厅,堪堪入座。
待侍候的婢女为他们各自添了茶后,靳朝阳抬手一挥,便纷纷退下。
“两位大人不妨有话直说吧。”
赫连故池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进入主题,怔怔地看向一旁的沈南初。
沈南初给他回了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对着靳朝阳说道:“靳学士泰山崩于前依然面不改色,本侯实在佩服。”
靳朝阳眸光微动,扬起唇角,回道:“镇远侯说笑了,下官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说他不明白,赫连故池也不明白。
他凑近沈南初耳旁,低声问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南初将身子倾斜过去,牵过他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急什么,待会不就知道了。”
“行吧。”
看来今日是请他来看戏的。
赫连故池不再多话,坐在一边静静品茶。
隐约感知到事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靳朝阳淡然的神色划过一丝担忧,“恕下官蒙昧无知,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沈侯,还请沈侯明示。”
沈南初抬眸扫过他一眼,漫不经心道:“靳学士开门见山,本侯也不好再装傻充愣。”
说着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负手在后,“且不论你引狼入室伤害我家夫人一事,你这明知故犯,放虎归山之过,陛下若是知晓你该当何罪?”
闻言,靳朝阳先是一愣,接着不卑不亢道:“此事是下官失职,事先不知赫连公子的身份,也并不清楚那夜闯宅邸的人是李氏叛贼,如今知错,下官定会向圣上禀明。”
意料之中的回答,沈南初扬唇一笑,“靳学士当真要全盘托出?那你这宅中私养死士的事……”
话未说完,靳朝阳脸色陡然一变。
“镇远侯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沈南初冷冷道:“靳学士所行之事自认为百密一疏,天衣无缝,殊不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证据呢?”
靳朝阳声音都沉了下来,思绪飞乱。
他不曾让赫连故池签死契,更不可能暴露自己在宅中豢养死士的事。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内鬼。
且这内鬼在赫连故池入宅的时候与他有过交涉。
脑海中赫然闪过往生的身影……
“靳学士是觉得本侯会跟你开这种人命关天的玩笑?”沈南初语气散漫。
“口说无凭,事实为证。”靳朝阳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也不知镇远侯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污蔑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沈南初冷哼道:“靳学士莫不是忘了,天机阁的眼线?”
话落,靳朝阳心中一紧。
他不是没想过天机阁。
正因如此,他并不敢贸然动用死士。
他们的身份也隐藏得很好。
且这些死士都是那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并非他随意安排。
至于那次他与黑牙子做交易,买的不过是普通的侍从,签的也是普通的奴契。
执意不去官牙是因为之前挑选侍从时,混进了别人的眼线,好在发现及时,趁机灭口,往后便同黑牙做起了买卖。
干黑牙这一行,人口渠道鱼龙混杂,但隐蔽性高,交易之前会先将被主人选中的人的底细摸清,以防有心怀不轨之徒浑水摸鱼。
在这方面,黑牙绝对不会让不明眼线误入。
当然,也有例外。
那圈钱跑路的黑牙就是个例外。
想到这,靳朝阳的脸色有点难看。
张大壮好歹和他有过几次合作,他才这般信任,却不曾想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张大壮眼里只有钱,对于赫连故池的来历是查也不查,直接就把人扔给他,收了钱便没了人影。
当时的他只觉赫连故池有些眼熟,并未多想,便也同意留下。回去之后琢磨了许久,终于想起他的身份,震惊之余再三思虑,决定先故作不识,再找个机会让人出府。
谁料他无意发现宅中有外人闯入,还是冲着赫连故池来的。
他的心腹江北也发现了。
一时之间难做决断,便也随着那些人胡来。
至少,他确实什么也没做。
思及此,靳朝阳的脸色又缓和了几许。
“天机阁的权力下官自是了解,可大人如今并非天机阁统领,又是从何得知下官豢养死士一说?”
沈南初并未回应。
靳朝阳勾唇嗤笑,道:“难不成天机阁已是大人的囊中之物了?”
“休得胡言!”
赫连故池怒喝。
“世子紧张什么?”靳朝阳挑眉,“莫不是下官说中了?”
“你……”
“简直荒谬。”
沈南初似笑非笑,接过赫连故池欲要出口的话,“靳学士是否会错了意?”
赫连故池懵懂地看向沈南初。
只见他眉眼含笑,笑意却不达底。
“可是要我再重复一遍原话?”
沈南初语气幽冷,“我说的是,你莫不是忘了天机阁的眼线,可没说我知晓天机阁的消息。”
“那你又如何得知……”
“我如何得知并不重要。”话说一半,沈南初直接打断,“我只是在提醒你,你的所作所为,逃不过圣上的耳目。”
“趁现在迷途知返,将功抵过,总好过追悔莫及吧?”赫连故池附和道。
“我并未做什么。”靳朝阳语气从容,“两位大人莫要再拿我开玩笑罢。”
见状,沈南初冷嘲道:“既如此,那便好自为之。”
“我们走。”
沈南初起身牵过赫连故池的手,头也不回地踏出靳宅。
“我还没见到往生。”
赫连故池凑到他跟前小声提醒。
“不必见了。”
沈南初将手移到他腰间处轻轻揉了一把,“人肯定不在靳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