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那里，既怅然太子果然如他所担心那样活不了太久，还死得那般凄惨，又对快要到来的天灾焦躁不已。
南方出现旱灾，百姓今年恐怕颗粒无收的事，在几日前有当地官员写了折子递上来，皇帝留下这些大臣也是为了商议这件事。
可哪里想到，这旱灾只是前兆，不久后就要蔓延至所有地方。
皇帝叫苦不迭，为什么偏偏他在位的时候发生这般厉害的天灾，这叫后人如何评判他啊。
殿内的大臣同样是不好受，他们这些朝臣权贵，倒是不愁会在天灾中丧命，只是天灾波及的范围太大，怕是所有人都会受到影响。
百姓食不果腹，更是会生乱事，到时候这世道，可不太平啊。
看着他们都各有思量，还不敢多问她，姜妤把玩着笔，笔尖上面的金色墨汁，像是死死粘在上面一样，裴衍之就在鬼神身旁伺候，身上也没有沾到半点墨汁。
“大人，这笔甚是奇异，不知道可否有名字？”
姜妤捏着笔杆，声音似地底传来，悠长悠长的。
“舞文弄墨，笔定生死，此乃判官笔！”
这几个字打在他们心头，几人目光灼灼的盯着那笔。
挥动间，就能决定所有人生死的笔啊，拥有这等神物，做这人间主宰都行。
但才动了点妄念，就跟鬼神幽幽的眼睛对上，那眼睛似能洞悉所有人所思所念一般。
他们打了个哆嗦，一个浓烈的寒意袭来，好像鬼神摆弄的笔，下一秒就会划去他们的名字，让他们一阵胆寒，哪里还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姜妤累了般，手撑着脑袋，轻轻挥袖，半空的生死簿和手上的判官笔尽数消失。
她的视线掠过裴宣，在人后背发凉时说道。
“这方世界的一线生机，是位来自异世，身怀奇物的女子，二皇子应该很清楚吧？”
目前的剧情，宋莺只将被读心的席位给她父亲，裴宣还有贵妃过，在不久前为了让二皇子下定主意设计裴衍之中毒箭，还主动袒露了她能预知未来。
表示裴衍之很快就会死，与其再多受几年折磨，他们不如送他早点安息，以此来打消裴宣杀兄的愧疚。
这原因多清新脱俗啊，就抢了人钱，还要理智气壮的说，帮人花了省得对方受累呗。
姜妤即使还没有见到这位女主，就很想知道这人的脑子是个什么构造了。
话已经说完，姜妤便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
她起身，裴衍之在看了眼裴宣后，跟在鬼神身后，为她安排入住了霜华殿，又亲自挑选了机灵的宫人伺候，才再回到御书房。
再回来，裴宣已经起来了，但脸色依旧没有缓过来，好像还在死亡的笼罩下，又接受了番皇帝的盘问，脸色哪能好。
尤其让他恼怒的是，裴衍之一进来，皇帝和大臣的注意力都去了他身上。
“大人可还满意霜华宫？”皇帝一看到人就赶忙问道。
也是裴衍之侍奉鬼神不错，之前还得了一个许诺，否则皇帝更想自己或者其他亲近之人去伺候姜妤。
毕竟，这个儿子再有治国之才，能身披盔甲上战场，那也只是个要早死的人啊。
裴衍之在看到生死簿上他的太子之位被贬黜后，就明白皇帝的态度了，没有因为对方丝毫没有关心他死期将至的落寞。
他颔首道，“大人没有显露不满。”
皇帝闻言放心不少，再听到裴衍之将霜华宫安排得妥当，眼里划过满意，接着就是可惜这个优秀的儿子要死了。
对这个年幼就表现出聪慧的儿子，皇帝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些年裴衍之又渐渐扬名后，皇帝的危机感更甚，在得知裴衍之中了要命的毒，心里还放松了些。
可知道他真的不久就要死，皇帝的心情又有些复杂了。
裴衍之没有兴趣窥探皇帝的心境，他看向裴宣问道。
“大人所说的那个女子，可是宋家小姐？”
裴宣是皇子，生得剑眉星目，待女子又关怀备至，爱慕他的京中女子不知凡尔，但裴宣真正上心的也就只有宋莺一个人。
还为了表明自己的真心，让宋莺放心，做出害了另一个无辜女子的蠢事。
这么明显的一个人，实在是再容易猜到不过。
裴宣不想说，可他对宋莺的态度太明显，还特意求得皇帝赐婚，连皇帝和殿内的几个大臣都猜到了，他再隐瞒也没有任何作用。
但宋莺帮了他太多，裴宣也知道她的奇特，从鬼神口中得知宋莺是异世之人，没有太惊讶，只是那股子野望更深了，哪里想让这样一个助力落到别人手里。
“宋莺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也许那位大人太高估她了。”他这么说道。
其实裴宣更想说是姜妤说错了，可他不敢，即使鬼神不在这里，裴宣也有一种鬼神无处不在的感觉，压根不敢说出一字一句冒犯鬼神的话。
“是不是寻常女子，可不是你说的算。”裴衍之是语气很淡。
若说之前只是怀疑作战的布防图被敌人知晓，大晋该是大获全胜，最后却是晋军死伤大半，他也中了毒箭的事情跟裴宣有关，那么现在是肯定了。
鬼神都指明是天灾生机的宋莺，身怀奇物，那她绝对有异于常人的能力。
而没有去过边外，也没有安排人过去偷盗布防图，却能清楚的知道他的安排，连临时他更改的细节都清楚。
若不是能与他心意相通，知晓他的想法，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宋莺有预知之术。
如果真是这个能力，对天灾来说，可是有大用处啊。
裴衍之眼睛微眯，没有再去和这个在天灾即将到来的时候，还顾着自己私心的兄弟周旋，而是跟皇帝说道。
“大人心善，无法直接让天灾消失，却也给出了救民的法子，根据生死簿上的大乱的时间，这天灾不久就要波及到各地，父皇，该早做准备了。”
说起生死簿，皇帝有些不敢直视这个儿子的眼睛。
上面可是写了，是他将裴衍之的太子罢黜，还安排他去受灾严重的地方去的。
在裴衍之中毒的时候，还派他去那种地方，是跟要他的命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裴衍之脸上一片平静，也没有任何怨怼，让皇帝的不自在减轻不少。
当皇帝的，有梯子递过来，自然就顺着上去了，不再去想这件容易影响父子关系的事情，不管两人各有什么心思，都一致忽略掉，商议起正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