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瞥了一眼皇帝,微觉齿冷,端淑长公主在塞外吃了十余年的沙子,连想见一次亲额娘都这样困难吗?
她轻嗤道:“若是皇上这样盼着有个小外甥,便更该准了长公主在上前往木兰围场,让太医为公主诊治。准噶尔苦寒之地,能有什么好大夫?”
这话的确是劝到了皇帝心坎里去,他沉思长久,还是向太后松了口。
得到这个消息的太后自然是喜不自胜,又是令人翻箱倒柜给端淑长公主准备东西,又是对着福珈连连夸赞道:“你瞧瞧,意欢才是真正的好孩子。哀家从前为难过她,他也一丁点儿都不记仇,还肯这样帮扶哀家。”
福珈笑道:“得了太后的恩典,舒妃娘娘才能进宫常伴在皇上身边,她心里总是记着您的恩情的。”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叹息道:“是恩情,不是仇怨才好。当日若晓得皇帝是这样的铁石心肠——”
皇帝登基之前总还有几分心慈手软,尤其是在面对潜邸自己的女人身上。因此让意欢这样绝色情痴的女子入宫,太后总以为她哪怕一时被忌惮,但总能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却不想皇帝这样的狠心绝情。
可若早知如此,那她还会帮忙成全意欢的心愿吗?
恐怕还是会的。
她设局助意欢入宫,不就是为了今日这样的场面吗?能有一个得宠的宫妃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为她的女儿吹吹枕头风,说几句公道话。
福珈劝道:“从前皇上心狠,如今不也叫舒妃娘娘熬出来了吗?舒妃娘娘还年轻,如今已经在妃位上了,拿的还是贵妃的比例。等过几年再生个阿哥,这辈子也就什么都齐了。”
太后端起玉色龙纹盖碗,轻轻嗅一口碧螺春的悠然茶香,眸色一动:“若她当真能生个阿哥出来,一个妃位、贵妃位又算得了什么?”
“说起来她是正黄旗满洲叶赫那拉氏出身,纳兰明珠的后人,与太祖的孝慈高皇后同族不说,祖母还是康亲王杰书之女。她的家世在这后宫之中,也就只逊于皇后一重,旁人是再难望其项背的。”
长春宫虽将皇后的身体情况瞒得密不透风,但太后人老成精,自然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皇后是要不中用了。
等皇后没了,继后是谁呢?
为什么不能是一个自己人呢?
即便舒妃不能彻头彻尾地偏心于自己,但当她因为皇后之位与令贵妃决裂之时,总得有个依靠才能与得皇帝眷顾多年又掌权多年的令贵妃分庭抗礼。而在后宫之中,能成为这个依靠的只有自己。
福珈伺候太后多年,最懂她的心思,闻弦音而知雅意道:“您是看中舒妃娘娘,这才想抬举她。只是——”
她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一来,舒妃娘娘眼瞧着是个刚烈执着的性子,又并不擅长理事,未必在皇后的位置上坐得牢靠。就是奴婢素日里留意着,也觉得舒妃娘娘未必把这些俗世凡尘很挂在心间。”
“二来,舒妃娘娘日常用着那药只怕都有十年了,药性都沁入身体之中去了。就是立时停了这药,舒妃娘娘将来能不能有孕也犹未可知,生下来的孩子是否健康也还在两可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