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嫔有些发蔫,皇帝依旧烦闷。
倒是青蕙最为特别,今日是她的册封之日,也是她摆脱被操控命运的一日,可她脸上却无悲无喜,瞧不出什么情绪。
嬿婉静静看蕙温雅白皙的面容,这个姑娘才十六,比和敬年纪还小些。
她似乎并没有引人注目的打算,逃过了被晋嫔推上的风口浪尖,就只静悄悄地站在落地罩后,让短脚小几上细长颈,长圆腹的粉彩牡丹纹花瓶将自己的身子遮住大半。
青蕙侧着头面向窗棱下的白玉花斛。嬿婉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见清透的水里供着几枝新鲜的白梅,匀净而莹透的花瓣簇拥着鹅黄的丝蕊,似有暗香浮动。
可是这样的美景并没有俘获青蕙的注目,她的眼神失焦,虚虚地不知道视线落在了何处,又亦或这殿中的一切本就不曾入她眼中。
她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神游天外,倒更像是一种千帆过尽的漠然和沉冷。
嬿婉心中的违和感更重了,这样的表情,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一个青春正好的少女身上。
青蕙微微垂首,扶了一下鬓边的红梅。那是皇帝刚刚在御花园中亲手折下,又亲手插在她乌发之上的。
她神思迷惘,只觉得今日的一切还有一种悬浮的不真实感——她就这样摆脱了既定的命运了吗?
她抬头看向皇帝方向,却怔怔地对上了一双清透澄澈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眼神过于透彻,仿佛一直能探究到她的心里去。青蕙下意识低头错开眼神,仿佛是做贼被人抓了正着一般。
嬿婉收回了落在青蕙身上的视线,但心中的疑思更重。
刚刚她对上的,是一双枯井一般的眼睛。
一旁的皇帝神色却愈加不悦,微眯着眼睛盯着江与彬道:“你是说,娴嫔胎气不稳,是心思郁结所致。”
江与彬将身子躬得更低:“皇上,娴嫔娘娘有孕之后屡次惊胎,微臣拼尽一身医术,不断温补龙胎,才能将皇嗣保到如今。”
粗粗算来,娴嫔有孕之后先遭了晋嫔的两顿鞭子,又被告发一回与凌云彻私通,最后还承受了凌云彻变小凌子的打击。
如今只是早产艰难,已经是娴嫔自己身强体健,是江与彬为了能平安远走他乡用心诊治了。
江与彬垂头道:“只是身病好治,心疾难解,娴嫔娘娘心中难受,养胎自然也养得不顺。微臣不过是一介太医,实在,实在无能为力啊。”
任是谁想起娴嫔这几个月来的经历,也不能苛责江与彬什么,反而要赞他一句医术高明。
于皇帝而言,他自然认定娴嫔郁结于心,伤了皇嗣,是因为自己的冷落,而并不把凌云彻一个身体残缺之人放在眼中。
但娴嫔如此不知避嫌,三番两次招惹是非,要皇帝为了皇嗣与她虚与委蛇几个月,皇帝也实在没那个耐心。
皇帝自然不会怪自己,算来算去,只能怪娴嫔不知避嫌在前,照顾皇嗣不利在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