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中,嬿婉戴着石青缎子的抹额,靠在榻上,身上搭着松花薄被,笑着看着窗下舒妃把着璟妘的手,教她画画。
阳光斜斜地勾勒着窗前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身影,倒有几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之感。
春婵奉上一杯热热的姜蜜水来,嬿婉将瓷杯握在手中,感受着这一人融融热意。
璟妘看着一只猫咪的轮廓在自己笔下逐渐成形,很是惊喜。
待一画好,她就拿起宣纸,噔噔噔跑往嬿婉面前,爬上榻就腻在嬿婉身上,手中还高高举着画:“额娘,好不好看。”
嬿婉笑着拢过她,与忍俊不禁的意欢对视一眼,细细看这张小猫扑蝶图,果然活灵活现,笑道:“璟妘画得真好,是谁教你画的呀?”
璟妘高兴地偎在她怀里撒娇:“是舒娘娘!”
嬿婉仰着头笑道:“别揉搓额娘,且让额娘歇一日吧。”
她今日小日子来了,倦得很,实在难消受“美人”恩。
嬿婉的纤纤玉指点在璟妘的鼻头上:“既是舒娘娘教了你,你该对舒娘娘说什么呀?”
璟妘就是甜甜一笑,又跑到意欢面前要她抱,在意欢怀里拖长了语调道:“璟妘多谢舒娘娘教导。”
意欢爱她爱得没够,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进来的澜翠脸上带了一分凝重,拿眼睛一点璟妘,又对嬿婉使了个眼色。
嬿婉看一看外面的天光,对璟妘笑道:“额娘看也到时辰了,你哥哥们该从尚书房回来了,璟妘要不要去迎一迎呀。”
她响亮地应一声好,嬿婉就让王蟾亲自陪了她去,前呼后拥带了一圈人护着。
等璟妘出去了,澜翠才道:“永和宫中晋嫔早产,生下了十阿哥。”
舒妃睁大了眼睛:“好端端的,怎么早产了?”
澜翠就如此这般,娓娓道来。
才讲到娴嫔进言被斥的地方,舒妃心头就有些难受了:“旁的暂且不论,娴嫔对皇上的心却是真的。她直言进谏皇上少沉迷于酒色之中,不用药伤身并无错,可皇上,太薄情了些。”
皇帝的愤怒来源于心虚的恼羞成怒。
意欢由己及人,自然对娴嫔有些感同身受。
嬿婉却感叹到,娴嫔如今都不是皇后了,竟然还这样胆大妄为,从某种角度来看,也是真让人佩服——
宫中人人都有顾忌的软肋,就算是意欢也会顾念家人。
唯独娴嫔,行事之无度,仿佛可以将自己的九族置之度外。
待讲到晋嫔受牵累早产之处,连意欢都有些无语了,叹息道:“后宫劝谏,就算不学长孙皇后,也不该学魏征的。”
直言进谏,总得看看自己的身份,再看看侍奉的皇帝是谁。
嬿婉颇不以为然道:“她如何能与魏征相提并论?”
“魏征公正,对犯错之人一视同仁,娴嫔则不然。”
“同为下药,她对海兰多有优容,却对晋嫔大肆指责。明明是个帮亲不帮理,却还扯着公正贤明的大旗,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意欢细想,的确如此,心中推己及人的意难平就消散尽了。
澜翠继续道:“主儿,舒小主,晋嫔生得不顺,生下来的十阿哥弱得跟猫崽一般,说是连哭声都细不肯闻,只怕——”
只怕养不住呢。
嬿婉对此早有预料,只短促地皱了一下眉道:“告诉咱们宫里人,依旧绕着永和宫走,切莫扯上是非。”
澜翠点头应下,自去叮嘱众人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