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怎么做？
是做个正常人，尊重祝福林啸野的新生活，然后黯然离开，还是从心所愿，控制他杀掉王佳音，享受他的崩溃和歇斯底里，然后沐浴在刻骨的憎恨里，做一个出色的坏女人，疯女人？
众多的幻影消失了。
只剩男人躺在雪地里恬淡安然的模样，他的身下，是血开出的花。
“颜颜，哥哥最后的愿望是死在你手里。”
他的话音越想模糊，越清晰。
夏颜抓住自己的脑袋，疯狂且绝望地朝地上砸去。
……
滴答、滴答。
旧手机的闹钟响了。
她睁开眼睛，一行泪没有知觉地滑落，枕头布满重重叠叠圈圈点点的泪痕。
夏颜抻了抻胸口，呼出浊气，好久没做梦了。
外面没有下雨，但是也没晴开，阴沉沉的，风里满是泥土的气息。
女人披着过时的外套坐在门廊，肚子里是隔夜的酒，脑子浑浊，她发现自己的鞋旧了，鞋帮脏脏的，还有裂痕，大衣纽扣掉了两个，线头伸出来，在风里凄凉地飘。
她完全是个旧人了。
不像王佳音做了更新，容貌更符合现在的审美，穿着打扮也是。
她看着白色宅邸，又好像没有。
思绪像水，胡乱地流。
林一来了，跳着来的，两只手背在后面，看到夏颜后古怪地转动眼睛，猝不及防跳到跟前，让她猜猜自己手里的是什么。
夏颜问道：“是什么？”
林一有些不高兴，“猜猜！”
“玩具吗？”
林一摇头，龇出两颗小獠牙，然后捧出一束五颜六色的花，“送给你，我跑到好远的地方摘的！”
夏颜接过花，同时紧紧抱住林一。
“如果我是你亲妈，你会跟我走吗？”
林一说道：“不管你是不是，我都跟你走，不过……”
夏颜问道：“不过什么？”
林一伸出手指戳戳脸颊，踮脚凑近，白色的睫毛覆在金色的瞳孔，抿了抿唇，小声道：“你得亲我一口。”
夏颜捧住女儿花似的小脸，在淡粉色的星星胎记处落下一吻，真奇怪，这一吻，她的心都要化了。
林一开心地掖住裙子，两只脚并到一起，害羞地扭了扭，然后像是下了决心，踮脚抱住夏颜瘦削的肩膀，软软回亲一口。
“妈妈。”
她小心翼翼叫道，肩膀紧锁，观察夏颜的反应。
夏颜抹掉快速滑落的眼泪，揉她脑袋，“乖。”
林一面露惊喜，笑了好一会儿，爬到她身上说悄悄话，“妈妈，本来想让你做我爸的老婆，现在不行了，不过你别担心，等林一长大，就把这对狗男女杀了，帮你出气。”
夏颜搂住她，笑着说道：“我要是现在杀他们呢？”
“不行！”林一瞪大眼睛，“你打不过我爸，他很凶！”
夏颜说道：“要是我可以呢？你会恨我吗？”
“不会呀。”林一不假思索道。
小丧尸金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一如多年前的林啸野，“妈妈做什么林一都会帮你，哦，对了，我们要杀爸爸的话，不能让林二知道，他是个爹宝，我爸也更喜欢他……”
小女孩的声音弱下去。
夏颜抚摸她的脑袋，“我喜欢林一。”
林一“唔”了一声，皱着小脸抱紧夏颜，勒得人喘不过气，“我也喜欢妈妈，最喜欢妈妈，第一眼看到就喜欢！”
丧尸的身体并不暖和，也不柔软。
可这小小的女孩还是温暖了夏颜的心，无论怎么样，夏颜心想，一定要带林一走，她们母女可以去到晶核矿海生活，那里还有她熟悉的人。
林二躲在房子背面，同样抱着一捧花，白色的小花，在白色宅邸随处可见，这捧花也是拿来给夏颜的。
繁城的习俗就是给喜欢的人送花，就连情侣订婚也是送花编成的戒指。
他喜欢白色的小花，爸爸也喜欢，所以才采来送给夏颜，可是姐姐捷足先登，送的还是彩色的，夏颜很喜欢。
“……除了爸爸和我，没人喜欢这个花。”
林二说着，慢慢蹲到地上抱住自己。
小小的肩膀轻轻颤抖。
他的性格不如林一直接，也不像姐姐，真的不把老爸当一回事，可是他也喜欢夏颜，虽然爸爸没承认，可他和姐姐分明是夏颜的孩子，哦，不对，论长相，他一定是夏颜的孩子，姐姐只能算爸爸的孩子。
现在好了。
亲妈找到了，但是后妈也来了。
亲妈更喜欢姐姐，而且听她们的对话，不是要联合起来刺杀老爸和王阿姨，就是打算抛下他们父子远走高飞。
天呐，他才五岁！
五岁！
如果没有请家庭教师的话，还在上幼儿园，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要么没爸，要么没妈没姐，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二选一？
不行。
不可以。
林二擦干眼泪，站起来，采来的白花落了一地。
小男孩来到白色圆顶建筑，也就是议事厅，冲进尸王办公室，也不管老爸还在听人汇报，上去就拽住林啸野的袖子，慵懒的小脸不依不饶。
“你先下去，南部湾的问题晚上再谈。”
林啸野打发走大臣，抱起林二，“怎么了，嘟着嘴？”
林二凑到老爸耳边悄悄说话。
男人听完，似乎早已料到，神情平淡道：“林一跟她，你跟我，不愿意吗？”
林二满脸震惊。
一副“亲爹，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讲的什么鬼话”的无语。
林啸野说道：“林一的性格更适合自由自在闯荡，那个人会保护她长大，而你呢，姐姐走后，你就是唯一的储君，正好专心学习政务课程。”
林二睁大眼睛，斜过脸。
林啸野说道：“以后你是皇帝，你姐姐是叛军头领，整颗星球都是你们姐弟的玩具，不好吗？”
林二瞳孔震裂，脸更斜了，全身写着抗拒。
这是国君能说出来的话？
这是好人能说出来的话？
哦，不过，这确实是他老爸会说的话……
“爸，我和姐姐，不是你的玩具。”林二严肃警告。
林啸野笑道：“不是吗？孩子不就是生来玩的。”
林二说道：“你再这样，我要跟着妈妈和姐姐一起跑了。”
男人垂眸，神情黯淡许久，抬起暗红的戾气的眼，似笑非笑道：“你看她们肯要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