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受的,现在看来也不重要了。”陈庭汉说道:“反正我否认你的,不是你不该跟谁做交易,而是你选错了交易的方式,而且试图把所有人推开。”
“恕我直言,你不是做这块的料。”
“确实挺直言的哈,你就差指着我脑门子说我蠢了。”周劲维幽怨地说着,旋即又问道:“既然过不去这坎,那你打算怎么办?”
“照旧吧,开弓没有回头箭。”陈庭汉说道:“早有心理准备的事,反正,这次放他出去,以后我也会把他们全部清算,一个不留。只是要费点心思,不要让他真跑了或者又造了什么孽。”
很明显的,周劲维松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会......”
“会因为王衿伶而饶她家里那些魑魅魍魉?”陈庭汉嗤笑道:“别傻了,我跟她斗了这么久,归根结底就是这个问题谈不拢。我说她家人该死,在把她往泥潭里拖,她说她家人是该死,但她一直就在泥潭里。”
周劲维沉默了,尝试着捋清这之间的关系,半晌后艰难得出一个结论:“什么意思,你差不多是想把她全家送进监狱,而她则反过来,是想护着自己一家子?”
“是这个意思。”
“就这逆天大恨,你们都能睡到一张床上?”
“......是这个意思。”
周劲维抓了抓头皮,突然气笑了:“是我老了,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想法。”
陈庭汉也挠了挠头,知道自己这事儿怎么说都别扭,干脆闭嘴了。
老周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话说回来,你这样是要担着人家一辈子啊,用以前村里那老神棍的话来说,这是沾因带果。”
“早就分不清了。”陈庭汉说道:“我们俩从上辈子就是仇家。”
周劲维听在耳中,只当他这是玩笑般的描述,他也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问道:“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
对此,陈庭汉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不再纠结这家伙的感情私事,点了点头,随后问了一些细节道:“秦家会答应你做这事?”
“秦家巴不得我提这要求,给他们台阶下。”
陈庭汉淡淡地说道:“你要知道整个望海有多少人在王家的船上。就算是秦家里面那个老秦,也扛不住那么大的压力,非要跟王凯来个鱼死网破,事儿这么做肯定是做不成的。
他们拿着我给的刀,狠狠切下了一块大大的蛋糕,就要懂得适可而止。所以我敢说,就算这笔生意我不做,李飞掣照样也得完好无损地走出警局,只是王家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和时间。”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安慰?”周劲维揶揄道。
“算吧。”
周劲维点了点头,说道:“那李秋霜有没有可能反水,你在李家那边要是挂上号,麻烦事少不了。”
“不是可能,是必然,但没关系,王凯和李泽那个层次的人,不会把目光放在我身上。”陈庭汉解释:“他要么看程家,要么看秦家,换作是你,你会认为一个在读高中的孩子亲手促成了这一切吗?”
“如果他们深究呢?”周劲维还是不放心。
“我往上左边是程军,右边是秦也河,如果这他还能直接来找我的麻烦,那只能说是命当如此。”陈庭汉说道。
“你向来滴水不漏。”周劲维咧嘴一笑,说道:“接下来你有的忙了,要不要我给你搭把手。”
陈庭汉拍一下他的肩膀,捏捏那结实的肌肉,说道:“你他妈就歇着吧,不然等哪天你嗝屁了,游姐怎么办?
接下来也没什么我的活了,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时候,大概接着是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你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养养病。”
谁会欢喜,谁会忧?这个问题周劲维没有问出口,只是陡然升起了一股无力感,他叹息道:“自己的老师在天之灵看着,会不会安慰、饶恕我。
陈庭汉眼中泛起一丝微微的光亮,说道:“我虽和她素昧平生,但从你嘴里的描述可以看出,她那样的人,看这狗屁世道,总归是能看得明白的。”
就像陈庭汉一针见血点出来的那样,哪怕是望海豪门,那个义薄云天的秦老爷子,都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而那个家族里自然也免不了有想和王凯做生意的投机者。
正义,对他们来说也可以是一门生意。
也不知道,那个老师知道自己教导学生要信奉正义和法律,到头来自己的弟子二十多年都未能给他平冤昭雪,会不会也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我累了。”周劲维说道。
“那就休息吧。”陈庭汉说道:“到此为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周劲维看着他,忽然讽笑着说道:“屁话,你自己能做到再说。”
陈庭汉也笑了。
......
......
如果真的能到此为止,对陈庭汉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幸运了,大概只能通过催眠或失忆才能做到。
不仅要催眠他,还得催眠王衿伶。
陈庭汉其实还是骗了周劲维,接下来望海会迎来短暂的风平浪静,可他亲手捣出来的暗流其实才刚刚开始。
李秋霜会给他争取宝贵的时间,但王衿伶,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敏锐的人,此时她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异常,此刻正在尝试联系石子蕊,弄清楚状况。
那份清单上有很多人应该是王衿伶的敌人,是她留下来的坑,想借陈庭汉的手铲除异己,他也来者不拒。
反正他掏空心思,卖这么一个破绽,攒动这么人一起动起来,所图的根本就不是这所谓的一份名单。
谎言下面还叠着一层谎言,他要骗秦家,骗王家,骗周劲维,把所有人全部瞒过去,才有可能最终瞒过他的女人。
陈庭汉穿上一套新衣服,在里边塞上棉絮作为填充,让整个人的体型变得更浮肿一些,然后戴上运动帽,脸上也涂了些灰,看上去邋里邋遢,就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也很难辨认出眼前这个家伙是何许人也。
然后他让老陆搞来的一辆三无小电驴,自己动手改了下颜色,化身摩的司机,在望海的大街小巷中穿行,跟踪着一辆小车。
最终,他跟到了一家酒吧,看着那亮眼的霓虹灯,陈庭汉下了摩的,走上前去,门口的保安瞥了他一眼,大概是因为伪装太过成功,穷酸的扮相让保安眼神有些不屑,却也没拦他。
这就是家面向大众的酒吧,不是什么高端会所,再穷酸,他也不至于不让人进去。
所以他就这么混了进去。
在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里,他看到了自己真正的目标。
季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