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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寅时。

林棠右手扶着额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还未苏醒的温恪公主。

麦苗推开门轻声进来,压低声音禀报道:“公主,吕平说仓津快没气了。”

“把他先扔给霍桂芳和戴君选。”

林棠掀了掀眼皮,满脸疲惫地道:

“让他们想法子暂时保住仓津的命。”

等温恪公主身子恢复的差不多时,林棠打算让她亲自找仓津报仇。

“嗻。”

麦苗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她给林棠倒了盏温茶,关心地问道:

“公主,奴才去给您端些膳食来吧。”

“不用,我不饿。”

林棠摇了摇头,指着外间的方向,轻声道:“你去把戴季叫过来,让他再给温恪公主把把脉。”

“奴才遵命。”

麦苗见劝不动林棠,掩住面上的担忧,低头退下。

昨日至今日,公主还没有好好用过膳,如今又守了温恪公主一夜。

麦苗在心里隐隐期盼温恪公主能早点好起来。

卯时三刻。

林棠打哈欠时,余光扫见温恪公主的手动了动。

她登时从凳子上站起来,俯身看着温恪公主,提高音量喊道:

“八妹,你醒醒。”

温恪公主紧闭的双眼微动,接着,她的手从被褥的侧面露了出来。

“八妹。”

林棠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再次出声道:

“十三弟不会有事的,你生了两个格格,仓津被我抓起来了……”

“四姐……”

温恪公主听到林棠的声音,眼角缓缓滑落几滴泪。

“我在。”

林棠蹲下身子,凑近温恪公主的嘴巴。

“对不起。”

温恪公主无意识地呢喃道:

“我辜负了你的教导…”

林棠呼吸微滞,她把温恪公主露出来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叹息道:

“八妹,你没有对不起我啊。”

昔日在紫禁城时,她是曾说过,让各位妹妹不要害怕自己的额附,要拿出皇家的威严。

但那时的她却不知,康熙下嫁公主到蒙古各个部落是打着牺牲公主结两族之好的主意,怎么可能会允许公主带侍卫出嫁,打蒙古各部的脸?

所以,三姐端静公主、六妹纯悫公主、八妹温恪公主、十妹敦恪公主她们除了空荡荡的公主府和华而不实的爵位,以及些许陪嫁人员外,什么都没有。

林棠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晦暗,正要继续说话,温恪公主突然用力反握住林棠的手,睁开眼问道:

“四姐,十三哥真的没事吗?”

“不会有事的。”

林棠用眼神示意旁侧的戴季给温恪公主看诊后,缓声安抚道:

“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嗯。”

温恪公主朝林棠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林棠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嗔怪道:“八妹,你刚生完孩子,不能哭的。”

“好。”

温恪公主抿了抿发白的嘴唇,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八妹,你好好养身子。

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和两个小格格去归化城。”

“四姐。”

温恪公主泪眼婆娑的望着林棠,没忍住又红了红眼圈。

林棠从进来的春兰手里接过鸡汤,喂温恪公主喝了半碗后,让她接着睡了。

等温恪公主睡熟,林棠拍了下发麻的腿,走到外间问戴季:“温恪公主身子如何?”

“回公主的话。”

戴季面色踟蹰地道:

“温恪公主经此大劫,若是日后不能好好养着,恐怕会影响寿元。”

“影响寿元?”

林棠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望着戴季道:“温恪公主刚过双十年华,怎会影响寿元?”

戴季神色恭谨地低着头,轻声道:

“公主,温恪公主身子孱弱,又经此大劫,能活下来已是实属不易了。”

“我知道了。”

林棠身子微晃,她哑着嗓子道:

“此事,除了我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奴才知道。”

戴季往下压了压脑袋,大着胆子道:

“公主,您眼圈发黑、精疲力竭,小主子睡醒后,恐怕会担心您。”

“我知道。”

林棠理了理着装,踩着花盆底去了偏殿的寝室。

根扎布多尔济是个小人精,为了不让他看出什么,她还是先去歇息片刻,顺便换身衣装吧。

紫禁城。

康熙得知林棠擅自去了翁牛特部后,气得摔了手里的茶盏。

他拍着桌子怒骂林棠胆大包天,肆意行事。

梁九功跪在康熙跟前,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自从上次被康熙警告过后,梁九功平日里是万分小心,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该做的事坚决不做,不该说的话也坚决不说。

康熙低眸瞧了眼跪了满殿的奴才,抬手让他们出去后,提笔正想写骂林棠的信。

但好巧不巧,喀尔喀蒙古三大可汗的折子又来了。

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照旧是善解人意的说辞。

许是有了上次的经验或经了高人指点,车臣汗部乌默客折子上的话术,对比上次有了实质性突破。

这次,他没再干巴巴的哭穷。

反而在折子里夹了两幅画,一幅画着眼下草原子民粮食不够吃的窘迫,另一幅画则画着草原子民对着京城的方向,虔诚地磕头行礼。

康熙脸上的怒气稍敛,他盯着两幅画看了半晌后,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可他还没来得高兴多久,朋素克喇布坦的折子立马把他气得不轻。

直率坦诚的朋素克喇布坦一如既往地没多说废话,他先给康熙问了问礼,随后便直言不讳地把需要的粮食和银子写了出来。

康熙看着上面的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银子,好悬没气得厥过去。

他狠拍了下桌子,提笔在折子上批注道:

【朋素克喇布坦,蛮横无理、粗鲁不堪,竟然敢直接问朕要粮食和银子!

朕是你阿布,还是你额吉?

年年给你发俸禄不说,还要给你养草原上的子民吗?】

写完,康熙又不解气地低骂了几句。

半晌后。

康熙面色平静地看着身后的舆图,眯了眯眼。

年后,他写信骂林棠起初是因探子暗中禀报,恪靖公主在喀尔喀蒙古威望很高的缘故。

但林棠佯装不知他的敲打,给他写信装糊涂。

他便打定主意每月都写信骂林棠,这既是在逼林棠反击,又是在试探林棠对喀尔喀蒙古三大部落的掌控程度。

现下来看,三大可汗都很听林棠的话啊。

康熙沉着脸想了片刻,重新拿起笔给林棠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