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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分律诗绝句,词则有牌名。

不同牌名,格调韵律皆有讲究,词则是按照牌名来填即可。

填词填词,故而才有词这一文学载体。

牌名自然是人创造的,但渐渐就很少有人自创牌名,因为资格不够。

此界自也有词,却无满江红这一词牌。

可苏瑾写下头三字,再落笔,唐奇英一眼便知对方写的是词,而非诗。

这便令他有些吃惊!

“他要自创牌名?这难度可不小!”

古牌名流传千载,自有存在道理,也不是没人想过自创,却鲜有成功的。

原因无他,你写的词得极好,极出名,这新词牌别人才会接受,愿意认可。

渐渐地,按着你这个词牌填词的人越来越多,新词牌便成了老词牌,成了公认的存在。

而苏瑾今日,在别人早有准备的前提下,临场发挥。还用自创词牌填词,这在唐奇英看来,便真是太大胆了。

面色也逐渐变得沉吟。

“满江红……

忘仙楼外,可不就是银蛟江么?

这少年的词牌,怕不也是临时想的?”

……

也是唐大帅沉稳,不然真有扶额的冲动了,心想苏瑾这也太随意了吧?

“他刚刚那么有信心,结果连词牌名都是现编的?那不就是乱写?

他真以为自己有逆天之才,随便落笔,便能写出力压别人精心准备的诗词么?”

唐奇英此刻,是真觉无语。

这不怪他,任何人换在他的角度,都会生出如此情绪。

“满江红……银蛟江现在黑漆漆一片,又哪里是红的?孩子,你到底想写什么?”

伴着内心呢喃,唐英奇都有些不敢看苏瑾后面写的内容了。

终究又忍不住,继续瞩目。

便见那少年落笔,字字锋芒。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他心里念着,于是,一愣!

有情!有景!楼外也正雨歇!写的很好!

也证明一点,这少年真是临场发挥!

能这般押运合律,非常难得!

心中,一下子便多了期待。好诗好词,往往开篇便能引人注目!

便继续往下看。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唐英奇心中一颤,他也好读书,懂诗词,已然知道,此词已然差不了了!

上品!

心中一时觉痒,希望苏瑾写快点,可千万别在此刻没灵感了,卡文,那可就太难受了!

还好,少年写的不慢,似乎也在酝酿,停顿片刻,终于再次落笔。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至此,上阙写完。

唐英奇脸色,也开始变幻莫测,似悲似喜。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他品着。

苏瑾此刻,不就是易容成三十岁模样?他连这都考虑进去了,写进词里。

而这词,此刻已然是上上品了。

就看下阙如何!

“该怎么扣题,引出主战呢?”唐英奇如是想着。

他现在相信,苏瑾有夺魁之才了,心中生出无尽期待!

“下阙只要别崩,正常发挥即可,夺不了魁,我也会将这词在军中宣传!”

唐英奇喃喃着。

可是,再看到苏瑾后面的内容。

渐渐地,便愣了。

他立在原地,只觉浑身好似有雷霆游走。

又麻,又颤,情绪一时,竟有些难以自持。

眼眶,莫名也湿了。

唐英奇,大齐三帅之一,坚定的主战派,麾下军团战力极强,一次次成功抵御外寇。

他声名在外,一心为国,忠心可鉴日月。

但这一刻,莫名的,他的情绪却有些失控。

他看着苏瑾写下的下阙词,又抬眼,看着苏瑾。

今天,是他们初见,他将苏瑾当做后辈,当做可造之材,当做未来的盟友。

而现在,前面那些身份,都渐渐淡化。

一个新的身份,渐渐出现,便是:知己!

“这词……这词!!”

不经意间,唐英奇不再是心中呢喃。

出声感叹,语气因为感动,因为狂喜,因为压抑多年的情绪得到释放,变得略微哽咽。

冥冥中,生出命定般的感觉!

他愿做那词中之人!精忠报国,驱除鞑虏,百死不悔!

这,便是他向往的!

他明白,这首词,词牌为何叫满江红了!

楼外是银蛟江,而这少年心中,也有一条江。

江原阔野,满江之中,皆是赤城,拳拳报国之心,便是满江红!

……

而此刻,病恹恹的宋仁投,也在装模作样,有一句没一句写着。

装也得装的像点不是?

钱烈羡也在写着,他想着,今天一定要打打苏瑾的脸!

秦应雷背手而立,满脸从容。

唐英奇身形高大,挡在苏瑾面前,秦应雷看不到苏瑾写的内容,也懒得看。

赢定了,还看个啥?他还能写出一朵花来?

这是自己的主场,何况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词评选本就主观性极强。

“除非你能写出一首碾压全场的诗词来,否则便输定了!”

秦应雷云淡风轻的笑,胜局已定!保赢的!

也是此刻。

苏瑾将笔放下,站起身来。

一时,吸引众人视线。

“就写完了?”

“乱写的吧?我就知道这小子没货!”

“也好,就看他先出丑!”

……

众人这般想着,没出声,憋着劲继续写,都加快了速度。

苏瑾也朝唐英奇笑道:

“唐大帅,您乃大齐栋梁,三军之首,麾下兵卒亦是雄壮,多次抵御胡酋!

在下不才,还想劳烦您来颂咏此词,不知可否?”

唐英奇没出声,向来稳重示人形象,此刻不见了,双手竟有些颤抖,接过苏瑾递来之词。

宣纸轻轻,却有莫名分量,很沉。

楼外雨歇,夜风呼啸。

银蛟江苍茫一片,黑漆漆,冷冰冰。

可此刻,在那零星渔火孤灯之下,竟莫名有了温度,也有了光。

“满江红!”

唐奇英来到台前,不曾看过秦应雷一眼。

声音醇厚,带着莫名力量,好似三军在前,由他检阅。

下一站,便是发兵,踏平胡虏故乡。

“满江红是什么?诗?”虞花楹蹙眉,也有好奇。

她看到,唐奇英眼眶红了,这是奇闻,是不可能发生之事。

此刻的虞花楹,心中生出个念头:

“真写的那么好?好到大帅都哭了?

不……不可能吧?”

叶仁夫依旧饮酒,看似稳的很,心中却已生出无限期待。

一楼,满座之人皆看向唐奇英,都觉出异常。

秦应雷也有些懵,他自也看到,唐奇英眼眶微红,声音哽咽。

于是,颂唱开始。

唐奇英本就是大齐之帅,品性能力,与这首词的原主人,相性有些近。

故而,颂得极好。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

这一刻,满堂寂静。

“是……是词?

自创词牌名?

关键,这词……是上上品!只要下阙不崩……”

所有人,心中大抵都是这般心思,掺杂震撼。

秦应雷觉出压力了,莫非……这也能翻船?

“下阙……会崩!”他心中呢喃。

而唐奇英,颂唱不断。

“庆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鹤岚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

楼外江中浪起,惊涛拍岸,余韵不绝。

风卷竹帘,吹入楼内,满堂江烟。

太安一城投降派,今日听得满江红。

寂静无声。

偏生。

这寂静,震耳欲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