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召秦桧、张俊进宫,其用意便是要尽快定岳飞的死罪。
只是单单杀了岳飞,又怕岳飞的部下兄弟牛皋、施全等人起兵造反,毕竟早年太行山义军兵临城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这时张俊说道:“陛下,不如对牛皋等人如法炮制,许他们高官厚禄,找他们进京受封,待他们到了京城,便不足为惧。”
秦桧摇了摇头说道:“禀陛下,岳飞进京前,将帅印留给了部将牛皋和施全,由他二人代行主事,并叮嘱牛、施及主将,驻守朱仙镇,不得擅离。他二人对岳飞惟命是从,即便是圣旨也难以动摇,再者,如今我们关了岳飞,只怕已然得罪了他们,再想召他们进京就更难了。”
张俊知道秦桧说的在理,便问道:“相公可有主意?”
秦桧道:“可先逐步裁调岳家军人马,分割兼并,待他们力量渐渐消弱,再对牛皋等人重新计议。”
赵构点了点头。
张俊心里也暗自佩服秦桧的阴狠毒辣,看来在这一点上,他张俊当真是自愧不如。
赵构思索了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了一首诗:山岭崎岖水渺茫,横空雁阵两三行。忽然失却双飞伴,月冷风清也断肠。
“山岭崎岖水渺茫……”张俊低声读了一遍。
“爱卿觉得这诗意如何?”赵构问道。
“这个……”张俊不知赵构的用意,不敢妄下结论。
赵构又问道:“张卿可知这诗的出处?”
张俊摇头道:“这诗读着上口,确不知出自何处?微臣愚钝,请陛下赐教。”
赵构道:“这首诗是当年梁山泊宋江所做……”说话间他看了看自己写的这首诗,又看了看秦桧,接着说道:“虽是草寇即兴小作,倒也有些意境,当初先皇曾咏颂过,朕便记了下来,后来想想,这诗似乎连同他宋江等人的归宿也寓意其中,真是玄妙啊!秦爱卿,你说是也不是?”
秦桧闻言立时明白了赵构的意思,这是要下毒啊!张俊也很快悟出了高宗的意图:斩草除根!看样子,单单治罪岳飞,还不能让他安心,他要做的更彻底一些。
秦桧呆呆的望着赵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畏惧金人如虎狼的懦弱天子,在短短的时间里竟变成了一个杀罚果断,心肠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帝王。尽管他也曾领教过赵构的手段,可是他还是低估了赵构除掉岳飞的决心。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南宋的高宗皇帝,而是那个浑身是胆,只身入虎穴的康王。
不光是秦桧这么想,一旁的张俊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当年的康王为的是国家社稷,如今的高宗为的是自己的皇位龙袍。究竟是什么能使一个人有如此的变化?权利?年龄?经历?难有人说的分明,只是面对这样的反差,注定有人会付出代价!
赵构从秦桧和张俊的神色中便知道,他二人已经读懂自己的意思了。
“如今金宋议和已定,我们也要让金人看到诚意。”赵构说道。
秦桧说道:“岳飞的部将多是些顽固粗鄙之人,他们向来仇视朝廷,怕是难以就范。”
“陛下,若是那牛皋等人不识好歹,拒绝朝廷的好意,该如何应对?”张俊问道。
赵构脸一沉,冷道:“倘若凡事都要朕来拿主意,还要汝等做甚?”
秦桧和张俊闻言顿时不敢再言。
“朕只要结果!”赵构给出了最后的定义。
“微臣谨遵圣旨。”秦桧和张俊齐声说道。
赵构说道:“朕累了。你们退下吧!”言罢他转过身去。
秦桧和张俊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赵构又道:“岳飞和岳家军的事你二人全权处理,莫再来问朕,朕只要静候佳音,相信二位爱卿定然不会辜负了朕的信任和重托!”
恩威并施,当真是将帝王之术运用的精妙。
赵构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主意他拿定,但这黑锅却要有人来背。古来多少君主用此计谋来定义“忠”与“奸”,区分明君和昏君,平衡朝廷和百姓。这是阳谋,凡是置身其中的人,都不过是一颗棋子,那个掌控棋局的人就是高宗赵构。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秦桧和张俊情知躲不过这差事,只好领了君命,下去琢磨怎么对付岳飞和岳家军,先暂且不提,却说韩世忠。
此时的韩世忠已经回到自己府中,梁红玉,韩尚德夫妇,韩彦直夫妇,韩秀君,还有柳瑞云都在身边。
韩世忠沉思不语,一家人都默默的看着他,虽然韩世忠没有开口,但从他的表情和举止便可看出他内心的伤怀之情。
许久,韩世忠沉声说道:“陛下已准我告老,许我一家人退隐离京。”
韩秀君听了大喜,说道:“如此甚好,我们这就收拾家当,备好车马,去朱仙镇找陆大哥,免得整日在这边生气憋闷,爹爹,你说是也不是?”
韩秀君倒是欢喜,自回京以来,她便一直牵挂着陆文龙,盼望早日能和心上人再见面。
梁红玉等人却没有做声,韩世忠回府的表现说明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此时韩世忠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丫头心里只想着你的陆大哥,莫不知宋金议和之后,你陆大哥那里已然归属了金邦,你陆大哥尚不知去何处容身呢?”
韩秀君一怔,“这可如何是好!”
韩世忠道:“如何是好?谁人能知如何是好?以文龙的脾气秉性是断不会将大好河山让给金人的。”
“自是不能让于金人,朱仙镇一战,多少将士埋骨他乡,岂能轻易拱手让人?”韩秀君说道。
“这正是我担心的!”韩世忠道。
“那是为何?”韩秀君问道。
韩世忠道:“文龙如此做等同于抗旨不遵,便成了朝廷的罪人。占金人新地,先前又弃金归宋,已成了金人的最大敌人。到那时宋金皆不能容,文龙这孩子的处境当真十分的艰难啊!”
韩世忠说话间愁容满面,韩秀君更是焦急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