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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那精心保养的指甲,紧紧攥住锦被,脸色苍白,看着比刚刚喝药时候的病情还更严重了些。

“皇帝怎么可以去宝净堂?万一,万一……”

“娘娘!”

平月跪倒在地,低声道,“此时当务之急,是尽快去宝净堂拦住陛下啊!那人如今可还是活着呢,万一她疯言疯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您和陛下之间的母子关系……”

太后的神色顷刻沉了下来。

当年之事,绝对不可以让陛下知晓,否则,她这个太后的位子,怕也是坐不稳当了。

也是怪陛下,非对那个贱人还有一丝情意。

不然按照她的想法,一杯毒酒或是一根白绫直接了结了她便是了,何苦留她性命到如今?

先帝在世时,自己根本寻不到机会,也怕把自己牵扯进去,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地位。

圣上登基后,自己倒是想过动手,可那人已然疯了,宝净堂虽时是无人看顾的冷宫,可先帝当年在宫里留下的一些人手如今可还是尚未死绝。

她贸然动手,也怕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进而怀疑当年之事。

所以,只能放过了她。

左右是一个疯妇了。

为了试探她是否真的疯了,太后还特意安排人送膳食的时候刺激过她,听到她捡起地上被人踩了一脚的馒头就往嘴里塞,为了一口吃的和旁的废妃大打出手,脸都被划花了。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那人当年如此骄傲,若是意识清醒,定不会做出这般举动。

可再放心,太后也没想过,圣上居然会有踏足宝净堂的一日。

“备辇,哀家要去宝净堂。圣上糊涂了,为了一个女人踏足那等腌臜之地,哀家身为太后,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太后在平月搀扶下下了床榻。

尽管身子如今还没好全,但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可在太后紧锣密鼓往这里赶的时候,她所担心的一切,还是发生了。

陈皇后命人拦住了消息传递,圣上踏足宝净堂的消息递进仁寿宫的时候,陈皇后和宣明曜都已经从宝净堂离开了许久,圣上也已经和丽充媛碰面了。

太后落了这一步,便是如何赶,都已经是来不及了。

“阿寿,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小产,我被关在宫殿里生下了我的孩子。我明明听到了他的哭声,他怎么会落地就死了呢?不会的!不会的!”

宝净堂内,圣上近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意思是,阿寿是她生下的孩子?

不,不可能!

阿寿是父皇为自己取的小名,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

是她疯了,是她疯了!

突然,那疯癫的女人猛地抬头,手脚并用爬到了圣上的脚下。

“崇郎,我真的没有背叛你啊!我也不知为何,我会和禹王出现在一张床榻上。可我以性命为誓,我绝对未曾做过半分对不起你的事!我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崇郎?

圣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崇,是父皇的名。

宣崇,那是属于帝王的名讳。

只是宫中哪里敢有人直呼帝王的名字。

父皇竟然允准她直呼崇郎,可见当时丽充媛的确得宠。

后妃与王爷的奸情。

宫史上被记成小产未曾降世的孩子。

一样的小名阿寿……

圣上突然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不想相信心中那种匪夷所思的猜测,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早已怀疑的一些异常。

父皇待自己的态度,一直很奇怪。

从小到大,父皇对自己的态度总是有些忽冷忽热的。

有时看自己的眼神,是慈爱且柔软的,是自己从未在父皇看其他皇子时所见过的。

可当他觉得自己在父皇心中有些特殊时,父皇又会突然冷淡下来,开始疯狂溺爱起了七皇弟。

荣王宣铭,那时候多少朝臣以为登上皇位的会是他。

可很快,荣王逆案爆发,风光无两的荣王被父皇亲自赐死,而自己却成了这江山万里的承继者。

“阿寿,你要对得起天下,对得起万民。”

父皇弥留之际,用那样柔软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寿,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自己了。

那时候的母后,总是习惯直呼自己的姓名宣钧,只有在父皇在的时候,她才会叫自己阿寿。

后来自己渐渐大了,便再没有人这么称呼。

圣上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那么自己的身世,是不是藏着一个大秘密?

种种疑问萦绕在圣上的心头,不过他再度问询了几句,发现这个女人又再度陷入了疯癫的状态中,什么也问不出了。

圣上略一沉思,唤了江寅进来。

“将她带回自己的屋子去,派几个人暗中保护着她。她的膳食供应,全部从朕的内膳房走,办得利落点儿,不准让旁人知晓。另外,在宫中寻一寻当年伺候丽充媛的宫人。还有,朕记得当年父皇身边的内侍公仪平前几年回乡养老了,你拿朕的口谕去找常珣,让他找两名精锐,秘密将他带回皇都。”

圣上这一长串的吩咐,让江寅的腰越弯越低。

他敏锐察觉到,刚刚这位先帝爷的丽充媛在屋里说的话,明显牵扯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足以让圣上瞒着一切人去进行调查,甚至包括了太后。

“是。”

江寅最大的好处,就是绝不会多问一句不该问的,只老老实实做自己该做的。

他立刻领了命去办圣上吩咐的事。

圣上看了一眼丽充媛,命人将其带走,而后,沉默带着众千牛卫朝宝净堂外走去。

结果,刚出了宝净堂,便在宫道之上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太后。

“母后。”

圣上迅速收敛了所有情绪,一切如常地给太后见礼。

太后扶着平月的手从辇车上走下,有些摸不清皇帝到底在里头有没有碰见那个女人,只好半试探半焦急地问道,“哀家听闻皇帝你居然来了宝净堂这等地方,所以便过来看看。皇帝,你可还好?”

可有被什么人冲撞到?

这句话,太后很想问,可也知道问出来实在太过异常,只好生生咽了回去。

皇帝看着眼前自己曾经最是孝敬的母后,半掩下眼眸,低声道,“因着冷宫纪氏出了事,儿子心焦,故而前来,让母后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

太后仔细打量着皇帝的表情,似乎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的心中,也慢慢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