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华尽量屏着气减少吸入气味的频率,这栋楼里的香气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容小觑。
嗯——?
有些……不对劲的动静……
李无华抬头朝周围望去,但还没来得及发现什么便被司徒津一路拽着,轻车熟路,仿佛回到家里一样。
李无华瞥了眼身旁的人,她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
罢了罢了,这已不是军中,别说一时兴起,哪怕司徒津夜夜留宿在这她也没什么好指责他的……
反正自有令人削他。
“来来来,小将军来这坐,这儿看得清!”司徒津挥走戏楼中的小厮,热情地招待着李无华坐下。
李无华温吞坐下,随手正了正衣摆,她接过司徒津递过来的糕点顺势朝某个方向隐晦地扫了一眼......这气息——没想到京城果真是卧虎藏龙。
“开始了!开始了!”
司徒津激动的声音让李无华回过神来,她不再多想,定睛向楼下看去,准备好好欣赏下这名动天下的舞姬。
这座戏楼更像是座高塔,楼下搭建布置的高台华丽震撼,让四周雅阁内的贵客能够将底下一览无余。
妙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漫天花雨中,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空谷幽兰,袅袅婷婷,令人不自觉将视线停留在她曼妙的身姿之上而不是她美目盼兮的绝美容颜。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
丝竹靡靡之音响起,台上表演渐入佳境。女子的身姿亦舞动的愈发轻灵,洁白纯净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人们都被眼前这精彩绝伦的表演深深震撼,只呆呆地望着台中的女子......
雅阁内,李无华思忖片刻,突然开口问道:
“这舞姬王师师可是......自称西域来的?”
司徒津如醉如痴,视线不曾移开片刻,但还是分出些许心神耐心回道,“对啊,不过王师师的舞技精湛变幻多样,与常见的西域舞伶风格不同。
胡旋舞、宫廷惊鸿各种舞等都熟练精通,令人啧啧称奇。
对了,听说王师师最擅长的便是剑舞,据称她挥剑起舞时,剑随人动,凌厉激昂......”
李无华沉默了。
......她当然与西域的人不一样了,因为——她压根就不是西域人,只是长相有些相似,噱头罢了......
此时箫声骤然转急,女子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
忽然——那女子自地上翩然飞起。
数名舞女围成一圈,纤细玉手长臂挥舞,数十条月色绸带轻扬而出,高楼之内仿佛泛起月光波涛。
女子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袂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众人仿佛大梦初醒,被这眼前的一幕拉回心神,惊赞之声不约而同自四面八方响起,听取‘哇’声一片。
“哇——”
司徒津张大了嘴巴,小声赞道,“这也太厉害了吧,她怎么做到的?”
轻功啊——兄弟,你不会吗??
李无华从司徒津身上收回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台下肆意散发魅力的舞姬......
......在注意到对方那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神情后,李无华再次晦气地扭过头去。
有种目睹熟人孔雀开屏的尴尬羞耻感。
曼妙女子,清颜白衫,青丝墨染,若仙若灵,如天上宫阙仙娥,高洁不可攀,让人自惭形秽,却又忍不住被对方身姿吸引。
在这无与伦比的视听盛宴之中,世人皆醉沉迷其中......
乐声渐渐平缓,舞曲进入尾声。
数名舞女变换动作,伏地而拜,女子抬腕低眉,犹如孤傲昙花,烟气飘散而上,清冷梦幻。
等等——不对——
李无华忽而站立起身,惊翻了身后的木椅。
可就在她动作之时,有人却先她一步。
“屏住气息!”
一声轻喝于四面八方响起,如平静的水面中落入一块石子,众人的心绪被突然打断。
李无华望向声音的来源,紧接着便见一位身穿玄衣的男子从雅阁中一跃而下。
此时,楼下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王师师双手紧紧捂住口鼻,在外漂泊多年以来养成的求生经验让她下意识听话照做,也因此,在周边人一个个倒下之后只剩她一人还站在原地。
眼前的一幕让王师师的眼睛瞪得浑圆,她眼神中充满了惊惧和恐慌,脑中空白一片,脚步难以挪动半分。
“唔——”
王师师腰肢上忽然传来一股巨力让她不由惊呼出声,下一刻,她便感到整个世界都开始疯狂旋转起来,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人被拦腰提起至半空中。
呕——老娘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挤扁了!这人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玄衣男子将王师师放下后并没有像英雄救美故事中那般对没人嘘寒问暖,他疾步走进阁内,冲着阁内半跪在地,恭敬道:
“回老爷,十七名舞女仅活一人,其余皆死于毒烟。”
王师师收起因腹痛而扭曲的表情,忍下胃内翻腾。
她站在原地观察着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男子,并好奇向阁内探头望去......
能把这位武力高强之人收作下属,身份肯定不一般......
珠帘晃动,发出清脆声响,修长苍老的手指出现将其拨开,一位身着朴素衣裳的花甲老人缓缓走出。
但王师师见多识广,自然能瞧出此人身上衣服虽样式朴素但布料绝对奢侈华贵。
老人容貌严肃庄重,一双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深邃而幽暗,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身形板正高大,挺得笔直,没有被岁月压弯脊梁,更没有丝毫垂暮之气,宛如一座历经风雨侵蚀却依然屹立不倒的山峰,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不敢轻易直视。
老人微微皱起眉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明显的愠怒:
“大庭广众之下之下,竟敢有人犯下如此恶劣的罪行。
这些朝廷官员们莫不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连皮都松了!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能出现这样混乱不堪的局面,可想而知其他地方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王师师果断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拘谨缩着脑袋......
这人一番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多,虽然不知此人身份但此人——绝对不是她区区一个舞姬能沾染的存在......
这人——怎么有些眼熟呢?
司徒津回忆着那玄衣男子的脸后陷入了沉思——
“坏了——”
司徒津这才想起那位玄衣男子的身份,又想起了见此人时的场景——
一股凉气瞬间窜上脊背,他扭头看向李无华,声音难以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小——李捕快,接下来你可一定、一定要老实些,不论来得是何人都要好好听话!
否则,闯下大祸,连我祖父都救不了你!”
李无华满头雾水,但看司徒津一脸认真不似玩笑,她只好回道:“好......好。”
一刻钟后,一阵骚动混乱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金吾卫查案,任何人不得出入!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一名身着锦衣、腰佩长剑的年轻中郎将率领一队官兵涌入西楼,高声喊道。
他神情严肃,目光锐利,紧紧盯着周围的人群。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群身披轻甲的士兵迅速行动起来,将各个门口牢牢封锁。
中郎将沈确后背遍布冷汗,藏在袖中的右手微微颤抖。
半刻钟前,他正带着这一队于城内巡逻,突然接到消息......那位......现身于邀月楼中,更可怕的是,戏楼中发生命案,那位出手了,还救下一名花魁舞姬。
沈确听此后心跳擂鼓,马不停蹄带人赶到此处,直到现在,他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甚至连抬头望向高处阁楼的勇气也没有。
他定了定心神,冷静指使着手下处理台上的尸体,自己则带队上楼挨个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