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司遥跪坐在地上,右手摸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她低着头默默想着那人的一举一动以及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这次对峙,虽然身上的伤大多是自己不自量力造成的反噬内伤,但......感觉刚才半柱香发生的一切,在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时刻......
正在司遥思索该不该将此事禀报给庄主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大师姐,您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将司遥的神智拉回来,“我刚才有听到您屋内动静不小,担心——”
“我没事。”司遥冷冷说道。
“啊,这样啊,打扰大师姐了。”门外人恭敬道歉转身离去,并没有觉得自己好心被无视而生气。
无极山庄所修功法需要主人摒弃杂念,一心向道,全庄上下人人以自身为重,不免造成了庄里的人情感淡漠的现象。
庄内的人皆已习惯这种冷漠的相处方式,并无感到任何不妥......
直到门外脚步声彻底消失,司遥才敢摇摇晃晃起身。
先前用力过猛,肌肉酸软,难以支撑她如往常那般行走动作。缓了好一阵,也是为了避免自己突然摔倒惊动门外的人,她才按兵不动耐心等着力气恢复。
......无极山庄到底什么时候惹了这号人,对方是敌是友,庄主知不知道此人,对方的招式不像是出自大门大派,简单而蕴含杀机......也不完全像是杀手,这人......到底是谁?
种种疑问让司遥神情凝重,脚步沉重。
她缓缓走向床边,这时,一道亮光刹时刺痛她的眼睛——
唰——
四面楚歌的司遥反应极快,立马拔出长剑劈向亮光来源......原来是镜子,唉——让那人整得自己太警惕了......
等等!
司遥呼吸一滞,头皮发麻,从头到脚窜出一阵寒意,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她看向镜中的眸中充满了惊恐,手也不易察觉的颤抖起来——
脖子......脖子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本以为自己想要瞒下今日发生的事会有些难度,若是时常围个项帕,一反常态,难免会漏出马脚——
感受着脖间还残留的针扎般的痛意,仿佛肌肤都被那人无情捏成碎片,可......镜中倒映的却是雪白如常的光洁......要不是自己内力无法施展,体内翻涌混乱的真气横冲直撞,她还以为刚才经历的都是幻觉......
脖子可是人最脆弱的部位之一,甚至不需要武器,徒手便可将人轻易杀死。但,用力便会留下紫痕,那是此处血脉断裂之兆,因此仵作可是经常由此判断出死者的死因。
司遥心跳如擂鼓,彻底熄灭了忤逆对方的心思......
“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实力......恐怖如斯......真的是人而不是鬼魅吗......”
*
无极山庄远离中心的一处偏僻庭院,修缮精美华丽的屋舍大门却在今天这个阳光明媚的晴朗天气下紧紧阖闭。
丘墨竹视线落在手上的医书,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平静柔和的侧脸上。
他已不再是少儿郎时,被训斥一通,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消沉下去。
失望积攒多了,彻底放下后,便看开了。
果然......只有自己深爱的人才能伤害到自己。
吱——
护卫丘川未经允许,擅自闯入主子的房间。
丘墨竹见怪不怪,依旧气定神闲专注自己手中清秀的墨字,大师姐抄录的医书着实不错,等自己师父回来的时候,想必他老人家见到也会十分喜悦吧......
丘川这次来将手中端着的吃食放下后并没有立即离去,反而经过屏风走向了丘墨竹所在的暖阁。
丘墨竹感受到头上投来的阴影,他抬起头,与山庄格格不入的眼神如春水般温柔,层层漾着波纹。他语调温和询问道,“何事?”
丘川厌恶蹙起眉头,“晚上除夕,你记得准时出席,不要横生枝节,更不要哭哭啼啼,晦气。”
之前,有那么几年,丘墨竹曾在宴席之上不知为何,又被庄主训斥,当着众人面掉了眼泪。
山庄的人才不会去同情一个不能习武的废物,他们只会觉得是丘墨竹大过年找晦气,还惹了庄主生气。
丘墨竹像是没有听懂丘川话中的挖苦憎恶之意,他只是淡淡笑道,“我会准时到的。”
“哼!”丘川只以为对方是强装镇定。
山庄谁人不知丘公子是个懦弱胆小之辈,矫情起来两句重话就能哭得梨花带雨,跟个怨妇娘们似的,江湖人最不齿这种作风。
“对了——”丘川再次开口,“山庄内来了洪门镖局的人,他们东家金家主也一块来了。
金家主本想来求见医圣的,可医圣外出,他偏想来找丘公子你来看一下他的旧疾。”
丘墨竹一愣,“洪门镖局?”
唉——等等?
金云初壮得跟头牛似的,来问安堂顶多也是拿些消食解酒的药粥,生龙活虎得跟无华有一拼......什么时候有旧疾了?
但他没有多想,被关在房间里这么久第一次听到故人的消息,喜出望外连手中的书本都掉落在桌上,“他住在哪?”
丘川瞧着对方如此激动,还以为丘公子又不老实,他冷冷泼凉水道,“公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洪门镖局是金云城的不错,但庄主对他们极为重视,断然不会让你去打扰对方。
要是让庄主发现,公子惹人家不高兴,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败坏了山庄的名声,庄主定不会轻饶你。”
丘墨竹没有在意丘川的难听之言,温柔开口,“金家主既然来寻我治病,那我自然是要见他的。”
丘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屑一笑,“呵!公子何必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人家是来找医生老人家的,退而求其次,不想抹了庄主的面子才说出想要见识医圣徒弟的风采。
公子哪怕是开错了药方,人家也不会怪你的。
但公子还是做到心中有数为好,外人不会挑明,可您应该清楚,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啊,不要不知天高地厚,丢人丢到——嘎”
丘川声音戛然而止,他张了张嘴,除了破风箱的喘息发不出任何一字。
他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似是被无形的铁网罩住,漫上血腥喉咙溢出嘴角。不到两息的时间,丘川脸色已从涨红过渡到了紫色。
而这一切来源皆是来自于——
自己喉间那只铁钳大手。
丘川整个人从背后被单手扼住咽喉提起,双脚凌空,自己在背后人手中宛如待宰鸭鹅。
求生的欲望使他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
他双手青筋突现,拼命掰扯对方。可那只大手没受丝毫影响,反而缓慢收紧,像是丘川垂死挣扎的模样愉悦了对方,不想让他死得一个痛快,极其恶劣玩弄着自己的性命。
丘川全身簌簌发抖,痛苦发出呻吟呢喃。
就在他眼神逐渐失焦时,背后响起了地狱恶鬼的阴冷声音,这声音恐怕丘川投胎路过忘川时也不会遗忘:
“我墨竹兄,岂是你能诋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