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前发生如此严重的疏漏,即便是深受圣上宠信的武安侯府,也必须严肃对待,不容有任何闪失。
在老夫人威严的命令下,不消片刻,十几个仆人便跪满了花厅中央,他们个个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神情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慌与畏惧。
“明明清晨时分,那珍贵的荔枝还完好无损,怎会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究竟是如何看守的?”
仆人们仍旧支吾其词,互相推诿责任,真相难以分辨。
恐惧如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们的喉咙,使得他们的声音不住颤抖。
目睹仆人们慌乱失措的模样,坐在老夫人身边,身着粉蓝宫装的平乐郡主微微噘起樱桃小嘴,不满地言道:“皇叔,皇祖母,这些仆人怎敢如此疏忽职守?依平乐看来,今日来访的宾客中,定有人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皇帝闻言,轻轻点头表示赞同,目光深邃地问道:“平乐言之有理,那你认为,该用何种方法才能揪出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呢?”
苏雅目光复杂地望向平乐郡主,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她回忆起路上与平乐郡主不欢而散的情景,那时平乐郡主愤然离去的方向,并非一般女子休憩的地方。
这份忧虑在苏雅的眼底悄然涌动,她隐隐感到平乐郡主的嫌疑最大,却不明了她此刻挺身而出的目的何在。
得到皇帝的信任,平乐郡主面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皇叔,这些小姐平日里难得一见荔枝,如今出了差错,只需逐一盘问,找出在进入花厅前单独行动的人,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皇后也随声附和:“陛下,平乐郡主之言不无道理,众小姐同处一室等候,若有谁不在场,嫌疑自然最大。”
皇帝觉得此法可行,遂将目光转向那些神色各异的小姐们,语气严肃地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可疑之处?”
大多数小姐选择了沉默,只有其中一位缓缓抬起了头,她的动作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范悦芸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经意间与那人的目光相接,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不正是在凉亭中,屡屡向她们投来意味深长目光的那位小姐吗?
她朝这边投来一瞥,眼神中的迟疑与闪烁让范悦芸的心弦猛地一紧。
事情的发展正如范悦芸所担忧的那样,那位小姐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主动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陛下,刚才我们在门外等候时,确实有两位小姐提前离开了,若要论嫌疑,她们或许更大。”
她所指的,正是苏雅与范悦芸。
范悦芸性情直率,未曾料到此人竟敢当面编排是非,她们明明还在场中,怎就被无端指认为罪魁祸首?
虽然她们曾短暂离席,但随即宴席便开始了,短短片刻之间,哪里有时间去窃取荔枝?
怒意尚未及发作,苏雅已投来安抚的一瞥,随后从容不迫地正面回应那位小姐的指责:“这位小姐,你说我们擅自离去,然而从抵达至宴席开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引领我们的嬷嬷可以为我们证明。请问,在这样短促的时间里,我们如何能完成你口中所谓的窃果行为?”
面对苏雅的反问,那位小姐一时语塞,脸上写满了尴尬与无措。
苏雅又接着说道:“既然无法提供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又没有旁证人证物证,仅凭一面之词,又怎能随意诬陷他人?”
苏雅端坐不动,言辞不卑不亢,那份从容与坚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小觑。
那位方姓小姐,在众多权贵审视的目光下,尤其是萧延徽那几乎能穿透人心的注视下,不禁低下了头,满脸羞愧,难以自圆其说。
她又怎能坦白,这一切不过是出于对陛下惩罚的恐惧,才试图将苏雅与范悦芸推出作为替罪羊?
这时,平乐郡主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德誉县主口齿伶俐,真是令人佩服。”
她的目光停留在苏雅清丽的面容上,语气中充满了高傲:“县主坚持自身的清白,可还记得长廊相遇时,你身边的这位小姐所说的话吗?”
苏雅心中一紧,原以为那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想到平乐郡主竟然旧事重提,显然是有意刁难。
雪姨对苏雅有恩,更是她母亲的亲妹妹,苏雅岂能坐视不理。
于是,她起身行礼,语气坚定:“郡主言重了,家妹久居江南,从未见过荔枝,听说有荔枝宴,好奇询问每人能品尝几颗,乃是人之常情,却被郡主误解至此。我与家妹绝无半点窃取之心,请陛下、太后、皇后明鉴。”
皇帝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起初听到平乐郡主的言论,还以为范悦芸说了什么不当之言。
原来只是出于好奇询问每人能吃几颗荔枝,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皇帝转而蹙眉望向平乐郡主,正好看见她怒视着苏雅,脸色阴沉下来:“平乐,你这是什么意思?德誉县主对大晋有功,岂能因为几句无心之言就妄加揣测?”
平乐郡主在无奈之下,只好勉强道歉,愤愤不平地坐下,还不忘狠狠瞪了方小姐一眼。
方小姐紧张地绞着手指,生怕自己惹恼了这位权势滔天的郡主。
武安侯老夫人适时出面调解气氛:“太后,阿雅与老身交情匪浅,她的品性老身最是了解,断不会做出这种事,必是一场误会。”
太后见武安侯老夫人如此力保苏雅,心中已了然,这位多年的好友似乎已经决定为自己的侄儿寻一位已婚的佳人为妻。
她与武安侯的老夫人私交甚笃,萧延徽又是那样的出色,当年适婚年龄时,不知有多少名门望族的千金挤破了头想要嫁入武安侯府,两人在挑选时都挑花了眼。
结果,最终却是被一个已有婚史的女子抢了先机,太后心中难免有些别扭。
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短暂的遗憾过后,太后顺着老夫人的话说道:“老夫人的话,哀家自然信得过。荔枝虽珍贵,到底也只是入口之物,不应因此耽误了正事,还是尽快分配剩余的荔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