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低下头，想要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你放心我一定是最听话的。”
芙蓉红帐内，暖香浮动。柳珏抬起头，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眸此刻盛满了惊喜与柔情，嘴唇微微泛着诱人的红。
“绾绾……”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温柔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江绾绾清澈的眸中水光潋滟，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郎。”
这一声如春日惊雷，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暧昧在空气中滋长。
柳珏的目光愈发灼热，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他微微前倾，靠近江绾绾，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期待：“绾绾唤我什么？”
江绾绾原本迷离的眼神有片刻的清明，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心中情绪复杂难言，最终只是轻轻唤道：“柳珏。”
柳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那抹失望便被欣喜取代，他的脸色微微泛红，耳尖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江绾绾既然唤过他“柳郎”，就说明在他心中，自己并非全然没有地位。至少，她曾对他动过心，哪怕只是一瞬间。
呼吸交缠，逐渐模糊，只有彼此的心跳声，一声声，清晰可闻，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
……
成亲那日，因还在孝期，整个将军府只是简单地挂了些红绸，不见喜庆的红灯笼，更无喧嚣的吹打鸣金。
江绾绾身着大红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发鬓高挽，苏嬷嬷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帘式流苏发冠。
铜镜中映出江绾绾清丽绝美的容颜，只是那张脸上，寻不到半分新嫁娘该有的喜悦，平静的像是无波的古井。
“大喜的日子，连个红灯笼都不能挂，更别提吹打鸣金了。若是大将军还在，小姐又何须受这样的委屈。”苏嬷嬷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心中满是无奈与心疼。
若是江父还在，江绾绾又何须这般着急嫁人，更不会如此委屈。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嬷嬷，今日就别说这些了，”江绾绾语气平静，目光落在铜镜中的自己身上，缓缓开口，“嫁给沈阶，已是最好的选择。父亲在世，也会为我开心的。”
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她早已没有了喜欢的人。在这世道，能够自己做出选择，已是极大的幸运。
江大将军府院中，阳光明媚。新郎沈阶一袭红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墨玉般的乌发用精致的发冠束起，清俊的眉目间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就连平日里淡薄的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厅堂内，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的新娘迎出来。
“真羡慕啊，看得出来，沈兄是真的开心。”柳珏走到沈阶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若不是沈阶运气好，今日站在这里做新郎的，本该是他。
但柳珏很快又在心中安慰自己，不是正夫又如何？只要能得到江绾绾的宠爱，便已足够。
就算不能成为正夫，日后夜夜做新郎，也未尝不可。
想到江绾绾，沈阶深邃的眉目间浮现出一抹深情，他轻启薄唇，声音温和：“等你成亲时，便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了。”
本来已经稍稍平复的心情，瞬间又被沈阶这句话给刺痛。
柳珏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堵，他心心念念的人已经要嫁给别人了，他根本没有机会做新郎！
沈阶这话，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一声：“新娘来了！”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着大堂内望去，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
沈阶与柳珏几乎同时转过头，目光急切地锁定在堂内，期待着那抹艳红的身影出现。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苏嬷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江绾绾，缓缓从堂内走出。
她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外层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鲛纱，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像是天边流泻而下的晚霞般绚丽夺目。
喜庆的红盖头，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江绾绾的容颜，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再看新娘的腰间，系着精致华美的苏绣腰带，将她那婀娜多姿的玲珑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微风拂过，嫁衣轻扬，美得惊心动魄。
沈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他眼中闪过惊艳，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想要离江绾绾更近一些。
柳珏则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嘴角虽然挂着笑，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此时的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江绾绾的爱恋，又有对沈阶的嫉恨，更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失落。
柳珏的手指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带来一阵阵刺痛。
他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抹艳红的身影，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江绾绾抢走。
他的脚步已经迈出，却在想起江绾绾那句“听话”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柳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沈阶一步步走向江绾绾。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嫉妒如同毒蛇一般，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让他几乎要失去控制。
终究，他还是迈开了步子。
柳珏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底却藏着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他走到江绾绾面前，缓缓蹲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平静：“不如，让我背着文安县主上花轿吧。”
按理来说，出嫁需要由新娘的父兄背着上花轿。
可是江绾绾的父亲已经去世，没有兄长，幼弟尚小，柳珏的提议倒也不算突兀。
宾客们都只以为是沈阶与柳珏关系好，所以柳珏才想帮忙，并未多想。
柳珏没去看沈阶的表情，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把沈阶从江绾绾身边狠狠推开。
江绾绾透过红盖头，只能隐约看到模糊的身影。
她知道那是柳珏，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对她一见钟情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男人。
可江绾绾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要的是江家的安稳，要的是权力，而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爱。
“柳珏。”江绾绾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她知道柳珏的心思，可她不能回应，也不想回应。
更何况柳珏没有他说的那么乖，江绾绾开始犹豫是否还要他。
沈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眼底闪过隐晦。
他早就察觉到柳珏对江绾绾的心思，只是没想到，柳珏竟然会如此大胆，敢在自己的婚礼上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沈阶只会气柳珏不要脸。
他倒要看看，柳珏还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柳兄的好意，沈某心领了。”沈阶的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这于礼不合。绾绾是我的妻子，理应由我来抱她上花轿。”
他故意把“妻子”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宣示主权，又像是在提醒柳珏，江绾绾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柳珏的身体微微一僵，他当然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想要靠近江绾绾，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
“沈兄说的是。”柳珏缓缓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是我唐突了。”
他退到一旁，看着沈阶走到江绾绾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
那一刻，柳珏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嫉妒得发狂，却又无能为力。
柳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起。
“新娘子上花轿喽！”
喜婆高亢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可这些声音，在柳珏听来，却像是丧钟一般，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
他看着那顶缓缓远去的花轿，眼眶渐渐泛红。
“哎呦，这不是柳探花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发呆啊？”
一个熟悉的油腻的声音突然在柳珏耳边响起，把他从悲伤中拉了出来。
柳珏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小胡子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人是礼部侍郎王大人，出了名的好色，府中姬妾成群。
虽然柳珏讨厌他，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王大人。”柳珏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朝他拱了拱手。
“柳探花，你跟沈尚书关系不错啊，竟然还亲自来送新娘子上花轿。”
王大人笑得一脸猥琐，“不过，这新娘子可真是个美人儿啊，难怪沈尚书和柳探花都对她念念不忘。”
“王大人慎言！”柳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文安县主乃是陛下亲封还请王大人自重！”
“哎呦，柳探花别生气嘛，我就是随便说说。”
王大人表情更猥琐了，他眯着小眼睛。
“不过，我听说这文安县主可是个厉害人物，把沈尚书和柳探花都迷得神魂颠倒。真想知道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王大人！”柳珏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请慎言！”
“好好好，我不说了。”见柳珏明显已恼，王大人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毕竟他也只是想要笑话笑话并非真的想要得罪清河柳氏。
“不过，柳探花，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这女人啊，越是漂亮，就越是危险。你可得小心点，别被她给骗了。”
说完，王大人拍了拍柳珏的肩膀，大笑着离开了。
柳珏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当然知道江绾绾不是什么善茬，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沦陷在她的温柔陷阱里。
柳珏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的懦弱，更恨江绾绾的无情。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柳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然后独自一人，在漫漫长夜里，咬着石子忍着记恨。
宾客们看着柳珏的举动，都只以为是两人关系好，所以才想帮忙。
毕竟，谁会想到，堂堂探花郎，竟然会心甘情愿地给一个女人做妾呢？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朋友的妻子。
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没人信。
但也有少数人从柳珏的表情中察觉到了几分，毕竟他在掩饰也难以掩饰眼神。
“哎，你们说，这柳探花和沈尚书的关系，是不是好得有点过头了？”
“可不是嘛，哪有抢着背新娘子上花轿的？”
“说不定，人家是真兄弟呢？”
“真兄弟？我看未必吧。你们没看到柳探花的眼神吗？那分明是……爱而不得啊！”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怕什么，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
“……。”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柳珏的心上。
他知道，这些人都在看他的笑话，都在嘲笑他。
可柳珏不在乎，他只在乎江绾绾。
只要能让她开心，哪怕是让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柳珏的嘴角勉强的掀起笑容。
他还要去沈府参加大婚。
迎亲的队伍缓缓前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沈阶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始终不曾离开那顶红轿。
待到了沈府，沈阶亲自上前接她下轿。隔着红盖头，江绾绾只觉得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走进堂内。
等柳珏到的时候，江绾绾已经与沈阶拜了天地。
他只能站在那里看着江绾绾被搀扶到洞房，沈阶则是满脸春风得意的在那里与人敬酒。
嘉成县主也来参加了江绾绾与沈阶的大婚，见柳珏坐在桌上喝闷酒不由得远远的看着。
她已经听说了在江府的事。
没想到柳珏竟然喜欢江绾绾，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恼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