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点点,白月在快速飘动的云层中若隐若现。
“是想到他了吗?”
冬明温和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晓意这才感觉脸颊有些湿润。
也许是回忆太美好了吧。
眼前这颗光滑朴实的石头,也能代表一个人的一生。
晓意用指尖轻轻抹去泪珠,“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面对冬明的惊讶,她继续说道:“被神子带走的人,都没有名字。”她指向地面,“这就是我的父母记住他的一种方式。”
冬明很快就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所以,是我想的那样吗?珑玲他……”
“嗯。“晓意露出微妙的笑容,“没想到身为一个外人,你竟然也会信这些东西,还这么感兴趣。不过……正因为你不是这里的人,我才会如此……”毕竟连她最信任的阿七,她都从没主动跟他提过珑玲的事。
有些事只要一旦提起,就仿佛决堤的洪水,便再也无法停止了。
”这个是你父母的放在这里的花和甜点么?“
光滑的石头前,枯萎的花和已经变得脏兮兮的甜品。
冬明看向巫女,她的表情落寞哀伤,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人竟然可以只被这样简陋的石块代替,甚至连名字也无人知晓。如果不是他找来这里,是不是珑玲这个人存在只是个仅被允许藏在心底却不能够说的秘密呢?
“嗯。”过了好一会儿,一直蹲在石头前的晓意才站了起来,回答刚才冬明的问题。
“你父母应该也很心疼吧?你刚才说他是被你父母一起养大。”冬明问。
身为独生子,他并不理解这种相当于手足之情的感情,不过,把巫女和珑玲换成他和父亲安排给他的那个童年玩伴,应该是差不多感觉吧?
“……”晓意听到他这句话,默不作声,她望向少年:“冬明呢?也该告诉我那女孩和珑玲的关系了吧。”
“啊,不好意思,光顾着听你说和珑玲的故事了,”冬明尴尬地摸头,“我跟那女孩虽然不是每天见面,但她会抽时间每周来看我一次,因为腿的原因,我不被允许一个人出门。”对上巫女黑白分明的眼眸,还有她眼角淡淡的泪痕,冬明的语气有些迟疑,“其实这是最近的事,她告诉我,她认识了一个叫珑玲的人,她很中意他,想要跟他做朋友,最近要去拜访他什么的。之后她就跟我失去联系了。”
晓意垂下眼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冬明,你是在拿我开玩笑么?”
冬明惊得连忙摆手:“在你告诉我珑玲的事情之后,我怎么可能骗你?!当时不想告诉你,也是因为怕你不相信我。”
“珑玲早就去世了,那女孩怎么可能最近才认识他呢?”
“嗯……这点我也觉得蹊跷……所以只好从她提到的关于祭品的这点入手。”冬明解释。
虽然那个人现在以他为食粮,不过她也告诉过他,他仅仅只能给她带来最基础的能量,只有活人祭品的价值才是无可取代的。
那个人比冬明自己还阴晴不定,说不定真的会因为想要吃的更饱而放弃冬明的存在。
不过这点,他可不会告诉眼前的巫女。
即使她没直说,从她的青梅竹马珑玲被当成祭品献祭之后,她应该是十分憎恨神子的。冬明并不知道她的能力,才不会冒然说出那个人的身份。
晓意虽然表面镇定,但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如果几年前有人提到认识珑玲,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但是他去世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会认识他?
还是说……从头至尾,所有人都在骗她?
或许,根本没有那场秘密祭祀?被献祭的祭品也根本不是珑玲?
珑玲还在哪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轻松快乐地活着?
很快她就否定自己……毕竟连从来不掉泪的英卓都哭了,如果不是珑玲真的死了,那年也会有别的祭品,而她当上巫女之后,亲眼确认过那个册子。
——珑玲是真的死了。
如果她再早点认识静澄就好了……或许就能知道真相了……或许也能够跟他道歉……
“你的话虽然很离谱,”晓意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是吗?“冬明摸摸头,“老实说,虽然家里的下人很多,但这是我除了那女孩第一次和不认识的女孩相处,可能刚才把你吓到了,不好意思。”
”没事。“巫女摇头,“现在你知道了珑玲的故事,他的去世时间你说的那女孩的失踪时间完全不同,更何况今年的祭祀早就结束了,并不是在这几天的事情,也对不上那女孩的失踪时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冬明也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他仿佛又想找到突破点似的,“对了,你之前说没有特例对吧?那为什么往常只有女性祭品的祭祀,珑玲却也可以被献祭呢?之前那场秘密的祭祀就是他吧?”
“啊,”晓意明显晃了神, “是他没错。”
似乎察觉到冬明的某种意图,晓意恍然大悟:
“果然刚才你说想要当祭品的说法,不是你一时想吓我,你是真有这个打算,是么?”
“对啊。”冬明一脸无辜,微笑起来。
晓意叹了口气,眼神惆怅:”劝你还是别那么做,珑玲那一年是特例中的特例。“
“这怎么说?”冬明的好奇加深了。
不知为何,从刚才的故事也好,那个人跟珑玲的关系也好,眼前巫女跟珑玲的过去也好,他现在对珑玲这号人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只是为了寻人,而且更是出于个人好奇。
夜色变浓,晚风微微吹动巫女如今的短发,她的侧脸恬静。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他是我害死的,那可不是谎言。”巫女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妙的复杂,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被夜色浸黑一般深不可测:
“……他是代替我被献祭的。”
被他如同父母一样的人亲手奉上,不知道他那时候是什么滋味呢?
也就是说,哪怕她被蒙在鼓里,她也是杀死他的推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