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五月,花海中的元安公主府。
一眼望不到头的十里红漆游廊里,一列列女仆匆匆穿行着,她们有的手中捧的着热水,有的托盛装着剪刀,白色布条,孩子小衣等各种物件。
一间雕梁画栋的广厦的廊下,挂着红绸布条,沿途的一根根红漆柱子上,挂着各种香囊、绳结等辟邪物件,看起来非常喜庆,充满了民俗气息。
一群上了年纪的嬷嬷在门口分站垂手而立,等那些女仆们一来,便接过托盘,热水等物,有条不紊地进入室内。
驸马屠修远在外间不安地转来转去,他今年刚十八,身高八尺,目如寒星,唇似点UI,看起来斯文而有气质,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身后的桌案上一杯热茶倒得满满的,散发着上品佳茗的幽香,他却无心品尝,一想到马上要成为父亲,内心的喜悦和激动同威海的潮汐,一浪高过一浪,而他内心深处的紧张与不安也如同海潮下的暗流,如影随形。
他的小妻子元安公主,才十六岁,正面临着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生产。
她刚有喜,他就翻看过各种医书,知道生孩子凶险异常,如今看着嬷嬷们一个个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地走进去,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
很快,他听到的妻子的呼喊,一声声有些压抑的呼声,却让他仿佛也感觉到开十指的痛楚。
他恨不能进去亲自陪伴着她,安慰她,他的小妻子也才十六岁,第一次历经这种事,她该多么害怕。
他焦急地在门口徘徊着,就在这时,嬷嬷们端出了一盆盆血水,而她的呼UI声变成了哭泣,声音越来微弱。
很快,一条沾满了血的褥子被送了出来,公主的哭声却停了,里面有嬷嬷大声道:“快去找城西的那个吕婆子!快!公主难产了!快准备参汤,公主晕过去了!”
驸马一听,血向头上冲去,一阵发晕。
见外面等候的嬷嬷,快跑到门口,才想起来叫住她:“嬷嬷,雇个车!要快!”
驸马解下身上的荷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给了嬷嬷。
那嬷嬷接了钱,便叫上几个小厮,分头去街上拦车。
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驸马不时翘首相望,却不见有人从大门进来。
这时,几个婆子拿着一大壶热气腾腾的参汤,并小炉等物送了进去。
驸马凝神细听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公主的动静。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种种可怕的想象涌上心头,一时间让他害怕得感觉自己好像都要随她去了
就在他满心忧虑,三魂游九天,七魄在人间的时候,只听管家在门口隐隐约约宣道。
“相国府有礼,金貔貅一对。”
相府来人了?驸马心中忽地一喜,相国大人君后胜,正是公主的亲娘舅。
然后他看到管家带着几个身穿紫袍的道人匆匆进来,驸马认得这些人。
相国大人是东华帝君的嫡系后人,而这些紫袍道人是东华帝君的忠实信徒,想必他们是受东华帝君差遣而来。
他连忙上前行叉手礼:“各位仙尊,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今天务必要在寒舍用了便饭再走。”
几位道人还礼:“无量天尊,驸马爷客气了,相国也只有这么一个外甥女,不想她受苦。还请驸马爷准备一间净室,让我们为公主祈福,祝祷母子平安。”
驸马大喜:“那就劳各位仙尊了。”
管家连忙让身的后女仆,捧上一个描金的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对半尺长的金貔貅,一坐一卧,形态各异,毛发神态纤毫毕现,精工细作,一看便知并非俗物。
他交给驸马一份礼单,并说道:“相国大人特地吩咐,这对金貔貅要摆在产房门口。”
驸马立刻亲自捧起金貔貅,端端正正放在房口的案几上。
那几个紫袍道对驸马行了一礼,便将朱砂写就的符咒贴在门口,挂上辟邪的赤金绣花的香囊,便前往净室。
安排了几位紫袍道人后,门口传来了车马的喧哗,府中的嬷嬷与小厮们,拥着一个中年婆子急急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就对驸马道喜:“恭喜驸马爷,这个时辰出生的孩子可是最吉利的,日后逢凶化吉,前途无量啊。”
“好好,多谢嬷嬷吉言,”他一摸荷包,才想起钱刚刚钱都拿去雇了车,于是吩咐旁边仆人,“快去准备金UI子,拿十个足一两的,等等,再多准备一些金瓜子,快!”
“多谢驸马爷,”吕婆子行了一个礼,便进入了房中。
不多时,公主的哭喊声再次响起,驸马的心也跟着揪紧,根本没注意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紫光。
仆人们站在院中议论纷纷时,房中却传来一声响亮了的婴儿啼哭。
只听里面,嬷嬷们一阵叫嚷:“生啦,生啦!哟!是个大胖小子!快快包裹上,快向驸马道喜!”
这时房门开了一线,一个婆子抱着小公子出来随后带上了门:“恭喜驸马,贺喜驸马,是个大胖小子!”
驸马小心地接过来一看,不由心花怒放。
细看那眉目端庄秀美就如同公主一般,若是看脸盘,却又如自己小时候一般无二,自然造物就是这么神奇。
“嬷嬷,案上有金UI子,你自己拿吧。”
他满怀喜悦,在一边的案几边坐下,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脸,不愿撒手。
“多谢驸马爷!”那个嬷嬷抓了一把,不失时机道,“驸马爷,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驸马爷平时才高八斗,诗词书画信手拈来,此时却不知该给儿子取什么名字好。
看着孩子的小脸,半晌才说道:“就单名个,‘睢’字,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
“好好,”管家一连声应道,一边拿出一封银子,吩咐仆人道,“听到小公子的名字了吗?还不快去打造长命锁!”
“好嘞!”仆人接了银两,连忙转身出去。
“对了,那个吕嬷嬷怎么还没出来,公主不会有事吧?”驸马听了好一会也不见房中还有别的响动,于是抱着他的孩子,担心地来到产房门口,说道。
“驸马爷放心,公主平安,吕婆子一会儿忙完了,驸马爷就能看公主了。”嬷嬷笑着说道,这一对少年夫妇,佳偶天成,恩爱有佳,真是羡煞旁人。
这时,房中一阵声响,带着血的水盆和?子衣服等都被拿出来,就在驸马担心之时,吕婆子随着一众嬷嬷们走了出来,待嬷嬷们七嘴向驸马道喜后,才向驸马嘱咐了许多产后事宜,见驸马一条一条应下,这才接了赏钱,与其他嬷嬷一同去偏房喝酒吃喜宴不喜。
驸马抱着孩子来到房中,这时,公主斜倚在床上,鸦鬓上围着灰鼠的貂皮抹额,已重新梳妆,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她抿了两口参汤,见驸马抱着孩子走进来,便将汤碗放在一旁:“郎君,可有想到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想了半天,却只想到了一个‘睢’字,”驸马在床边坐下。
“我倒是这个名字不错,希望他一生简单快乐,”公主接过孩子,怜爱地看着他。
等候在忙的乳母上前道:“公主,小公子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驸马把孩子交给公主后又扶她躺下:“公主就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房中很快安安静静,屋外众人喜笑晏晏,公主府一片祥和的气氛。
然而,齐宫之中,太子健却大发雷霆:“元安公主生个儿子而已,你们就说紫气东来,什么意思?莫非你们是觉得他比本宫还有资格当王上?!”
他座下的众臣全都不敢应声。
天边的红霞的尚未散去,原本吉祥的紫光此时看来却有些诡异,就如同波谲云诡的齐国宫庭一般,变化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