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父肉》这段相声,已经很少有人演了,毕竟听着有点瘆人。
这是怎样一个故事呢?前情就不再复述了,只说结果。
老大提议将老守财奴的后事风光大办,差点气得老守财奴回光返照,直骂他是败家子。
老二说一切从简,还能从宾客那里收些礼金,如此一来,葬礼说不定就能收支平衡了。
但是这个方案,依旧没有使老守财奴满意。
老三的方案,就是标题所在了。他说不仅不办葬礼,还要将老父大卸八块,送去集市售卖,这样一来,一文钱不花,还添一个进项。
而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方案,竟然得到了老守财奴的认可,甚至还叮嘱老三,卖肉时要避开亲戚,免得他们白嫖不给钱。
就算是照着台词念,到最后,沈超也差点破功。这个故事,未免也太荒诞了。
不过,白杨木化用进来的相声段子,自然也不都是这种荒诞的黑色幽默。
反而是现实之中,有些事情的荒诞程度,并不低于相声段子。
离燕郊影视城也不远,燕京城内,正在上演一场现代版本的“卖父肉”。
“老三,你别太过分了!爸住院这么多年,你来看过一次吗?这些年都是我和大姐照顾着爸,你倒好,现在开口就要一半房子,你凭什么呀?”
“我凭什么?凭这些年,我一分钱都没有从家里要过!老二,你还好意思说照顾爸?你那是照顾吗?你还不是为了爸的养老金?你看看,爸瘦得就剩骨头了,你呢,一家子肥得流油!”
“你们两个谁也别说谁,都是一样的货色。一个盯着爸的养老金,一个盯着爸的房子。给爸端屎端尿的时候想起来我这个大姐,现在分家产的时候我又是嫁出去的女儿,成外人啦?”
相声段子里,三兄弟心平气和地商量老头的后事,随老头的意愿决定家产的分配,还是太理想化了。
现实中,多的是老人还没咽气,儿女们就已经为了遗产闹得不可开交了。那一个个的,真是恨不得把老人的遗体都拆了分了。
俞家就是如此。
俞新中躺在病床上,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但那三个儿女的争执声,却非常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三天前,他被医生宣告了结局——肺癌晚期,全身多处转移。
手术已经失去了意义,而就算是化疗,也最多延续几个月的生命。
老大老二在医院一阵哭嚎,说化疗太遭罪,不愿意老父亲受罪,要接回家好好养着。
接回家了,好好养着是不存在的,只有各种瓜分俞新中遗产的算盘。
三个子女,已经很久没有聚过了,一相聚,就是当着俞新中的面讨论遗产的分配。俞新中自嘲地想,早些年在台上演《卖父肉》的时候,恐怕没想过自己的结局比起老守财奴都不如吧?
俞新中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了。事实上,肺部充满癌细胞的他,只要离开呼吸机,很快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而家里这台呼吸机,是老二带来的。老二胖,夜里打呼噜很严重,老二媳妇买这台呼吸机是给老二治打呼噜的,千把块钱的机器,透着一股廉价的塑料感。
这台便宜的二手呼吸机,显然是满足不了俞新中对氧气的需求的。从医院出来这三天,俞新中越发感觉到,自己眼前那扇虚幻的门户,清晰起来了。
落到这个下场,俞新中只恨自己太惯孩子,把童稚时天真善良的三个孩子,给养成了这副恨不得将他敲骨吸髓的白眼狼。
但俞新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却与这三条白眼狼无关。“大虎哥,你不该救我呀!唉,小俞今天,要来见你了!”
呼吸机发出尖锐的鸣叫,将俞家三姐弟吵成一团的乱局给撕裂了开来。
“唉哟,爸诶!我的好爸爸诶!”
三姐弟哭喊了起来,只看此刻的话,不知情者恐怕还会觉得这是三个大孝子呢。
但下一句,才暴露了这三条白眼狼的本性:“爸诶!您走之前,倒是告诉我们,咱家的存折您放哪儿了呀!”
三姐弟其实对俞新中并不太了解,只知道老头退休前是国企的中层干部。
老头每个月退休金两万多,俞老大和俞老二每个月也就能瓜分到一万。老头又舍不得吃穿,这么些年,存款肯定不少呢!
三姐弟,竟是没人想要去收殓一下老头的遗体,而是在家中翻箱倒柜起来。
俞老大眼睛骨碌一转,先喊了一声:“咱可说好了,存折,房产证,金银首饰,谁找着算谁的!”
俞老三当即反驳:“那可不成,你一天到晚泡在老头这,你肯定比我熟呀!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你找到了,也不能给你!”
嘴上是这么说着,俞老三翻找的动作是丝毫不慢。
可惜,姐弟三人找了半天,找到的依旧只有书籍和稿纸,值钱的东西是一点都没见到。
不过,俞老二还是有了新的发现。
“哎哟,咱爸还当过兵呐!”
俞老二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那盒子本来是上了锁的,但俞老二也没有心情找钥匙。反正就那小小的铁片锁,一脚下去,也就打开了。
盒子打开之后,是一枚小小的军功章。底下还有一叠东西,但俞老二还没来得及翻开细看。
老大和老三凑了过来,伸手就要夺盒子。但老二反应快,紧紧地把盒子护在了怀里。
“先说好,这盒子是我先找到的。我也不像大姐说的那样独吞,但我要八成!”
老大老三异口同声:“你想得美!”
三人扯了半天,才算说定,盒子里,老二占一半,剩下的老大老三再平分。
但令三人失望的是,盒子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上面一叠是书信,最底下的,是一张合照——燕京曲艺团赴南疆前线慰问队出征留念。
而那一叠书信,更是连邮票都没有贴,三人挨个拆封,但信封里真的只有信纸,没有钞票。
老二还是不死心,从地上捡起一张信纸,读了起来:“致白杨木...”
随即,他眼前一亮,“老大老三,你们有没有觉得,白杨木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