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伎俩
“不可能！”
老李像脚下踩了根弹簧似的跳了起来：
“凭什么说我买的这个是假的，我看你们店里那个才有问题！”
楚天走来来接过酒壶，看了两眼后对老李微微一笑：
“这位先生，我哥没有说错，虽然你收的这把酒壶和我们店里的那把很像，但也只是外表像而已，并没有体现出其中的神韵，而且，你的这把也不是银制酒壶。”
“同行是冤家，”老李冷笑一声，“当我不知道你们的小心思，只要是一样的东西，价钱比你们高，就说我买贵了，价钱比你们低，就说我买假了，你们俩个小毛孩子，还想用这招骗我，痴心妄想！”
每天要面对形形色色的顾客，好脾气的楚天也不气恼，依然脸上挂笑说道：
“我们轻易不会帮人做鉴定的，但这件东西仿的是我们店里银酒壶，为避免误会今天才会如此，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把两件东西放在手中掂一下，谁轻谁重一试便知。”
老李还没来得及开口，能有上手的机会，却让老王显得十分兴奋：
“快拿过来，我要试试！”
将两个六两左右的酒壶放在双手之中，老王掂了半天，脸上除了疑惑，还有些沮丧：
“这也没什么区别啊，难道是我的水平还不够？”
“不是的，”楚天笑道，“感觉不出来了，是因为您第一次接触到这把酒壶，而我们则经常把玩，自然对它的形制、重量等了解得十分清楚，哪怕有轻微的不同，也能轻易地分辨出来，我可以提醒您一下，左手那把壶是我们店的，是不是稍稍轻一些，而右手李先生的那把壶，是不是有些偏重？”
老王双手掂了掂，神情有些惊讶：
“经你一提醒，还真是这么回事，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重的那把是铅做的！”孟希一旁出言解释道。
老王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老李却伸手拿回自己的酒壶，脸色阴沉地说道：
“别说以前的老物件都是手工打造，就是现在机器流水线上的产品，也不敢保证每一个的重量都分毫不差，重一点儿就是铅做的，那我还说份量轻是铝做的呢。”
“那样上手的差距就更加明显了，”楚天耐心地解释着，“银和铅的密度差不多，却接近铝的四倍，冒充不了的。”
也许是面子上过不去，老李坚决不买账：
“你们这些生意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有话说，刚才我们在街上转了一圈，就你们店里的这些东西，地摊上都有买的，价格还不到你们的十分之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都在一个地方上的货！”
孟希心中一动，笑呵呵地说道：
“古玩真假鉴定本就是各凭眼力的事儿，一人说假也许就是假，百人看真不见得一定就为真，买卖不成仁义在，这种争吵没有意义，李先生，刚才说我们店里的东西地摊上都有，不是您的一句气话吧？”
“当然不是，”老李不再纠结酒壶的真假，顺着孟希的问话道：
“刚才我们去街上找这个酒壶，特地在各个地摊上看了几眼，有很多东西都和你们卖的一样，要价也都很低。”
虽然经过孟希的打岔，老李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但这笔生意无论如何也是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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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老李三人离去的背影，孟希眉头紧锁：
“小天，你自己看会儿店，我到街上去看看。”
由于这段时间总在街里闲逛，许多人都对孟希有印象，不时地和他打着招呼，孟希表面上嘻嘻哈哈地在和他们闲聊，心情却变得越来越凝重。
正好老李所言，仿佛就像前两天突如其来的大雪一样，地摊上忽然出现了许多金石轩所卖东西的仿制品，虽然在孟希的眼中，即便这些仿制品，很多都是粗制滥造，但并不妨碍仍会有人上当，比如说刚才的老王、老李。
古玩街的尽头，一个猥琐的身影正蹲在路边，向面前的一对小情侣卖力兜售着地摊上两块树脂做的假玉牌。
然而这两人年纪虽小，但眼光还不差，留给他一个鄙夷的目光后，便携手而去。
“曲老板，”一个声音带着笑意在头顶上方传来，“年轻人的生意也不太好做吧！”
曲老歪抬起头，阳光中是一张非常阳光的笑脸。
“原来是小孟老板，”曲老歪嘿嘿一笑，“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像你一样，猴精猴精的，简直不给我们这些老同志活路啦！”
孟希蹲下身，摆弄着刚才的那两块假玉牌：
“这两块和田羊脂玉牌不错，刚才那两个人咋就不买呢！”
“穿太多捂发烧了是不是，”曲老歪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喜欢，两个十块钱，打包拿走！”
“你好意思卖，我还不好意思戴呢，”孟希笑道，“曲老板，最近眼光咋变得这么差，连这种东西都收。”
曲老歪的脸上有些发烫：
“哪里是我收的，早些时候来了一个人，问我收不收这东西，当时我就告诉他，这东西摆在旅游景点都卖不出去，就别拿到古玩街里丢人了，结果那人一听，说既然不是好东西，也没有必要留着，扭头就走，等于是白白把这两个东西送给了我。”
“你就吹吧，”孟希一撇嘴，“天底下还有这好事儿，那个人长什么样，我也去找找，看能不能也送我点儿东西。”
面对孟希的嘲笑，曲老歪有些不服气：
“那个人穿着棉服，捂得严严实实的，没看清长什么样，要不然还真想让你去找找他，可是话说回来，虽然今天这东西不咋地，上次我可是白得一张八大山人的《怪鱼图》，卖了一千块钱呢。”
“八大山人的《怪鱼图》？”孟希吃了一惊，随即便笑道：
“能把一张假画卖到一千块钱，曲老板还真是有一套，我猜送你那张画的人，肯定是个年轻女子！”
“你怎么知道的？”这回轮到曲老歪满脸惊讶。
“想知道吗？”孟希神秘地一笑，“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把画送给你，都和你说过什么，然后我就告诉你。”
其实知不知道都无所谓，曲老歪只是喜欢这种地摊前能有人和他聊天的感觉，在外人看来，仿佛这里的生意还不错：
“那个女娃娃发现画是假的，不想要了就送给我了呗，她也没说啥，只是告诉我如果有人问起，就说那张画是她男朋友狗娃子的，据她说那个狗娃子长着一张黑脸，出门还带着四个保镖，啧啧啧，一听就是个有身份的人。”
只听得孟希是又好气又好笑，虽然早就猜到是杨夏那个小辣椒在搞鬼，但一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如今竟然在种情况得以水落石出。
“你是怎么知道送我画的是个年轻女人？”曲老歪问道。
“哪个上了岁数的女人，”孟希一笑：
“会这么败家！”
“有几分道理，”曲老歪点点头，“……不对，你怎么知道是个女人？”
再抬头时，只看到了孟希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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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痕斋的内室里，孟子夏、楚怀远、孟希和楚天围坐在一起，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前有守安居，把与金石轩相似的东西当赠品，现在又出现了这么多赝品，这是为了得到湛卢剑，在有意打压金石轩给我们看哪。”孟子夏叹息一声，心中充满了愧意。
虽然楚怀远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宽慰表哥道：
“都是一些小伎俩，没关系的，金石轩还会因此就关门停业不成？”
话虽如此，其实每个人都头疼不已，这些小伎俩虽然不能让金石轩在短期内关门停业，但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后果却会很严重。
这主要和古玩行面对的消费人群有关。
对古玩街里各式各样的买家，有人曾做过一个形象的分类，分别为老鹰、老狼、飞虫、熊瞎子、大肥羊和虾米。
最高层的“老鹰”，由文物专家、资深玩家、资深古玩店主等人构成，道行最深，人数也最少。
次一层的“老狼”，指有一些经验且眼力比较好的玩家和古玩店主等，水平不及老鹰，但也有一定的功力。
“飞虫”是指入门不久有了一定古玩基础的人，人数不少但一知半解、眼力较差，偶尔捡漏，多数时候会被骗。
“熊瞎子”则是古玩市场最大的一个族群，更是消费的主力群体，但他们往往缺乏基本的文物和文化知识，不具备良好的辨识能力，所以非常容易被某些错误信息误导，正是这些人，养活了古玩行百分之九十的从业者。
至于“大肥羊”是一引起比较有钱还爱附庸风雅的人，属于可遇不可求，若是能搭上一个，基本就可以一生无忧。
以闲逛为目的来到古玩市场的人，被称为“虾米”。
除“熊瞎子”外，其他几种人只有在认准的情况下才会出手，而每次出手都会十分谨慎。
如果“熊瞎子”这个群体在人刻意引导下，就像老李那样，简单粗暴地认为金石轩所卖的东西，一部分是“赠品”，而另一部分则是“赝品”的话，对金石轩的声誉将造成不良影响，而生意也非常可能会从此一落千丈。
难的不是看穿对方的伎俩，而是要堵住古玩街上的铄金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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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