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小满有些怀疑的打量起赫连良平,见他所说不似作假,也不再过多纠结这个事情。
目光投向刚刚下马的燕朔,以及他身后的一众轻骑,微微皱眉:“难道我的反其道而行没有奏效?刘文康真就被那几堆篝火吓住,没有碰上你?”
“碰上了,不过让他跑了。”
项小满面露疑惑,下意识瞥了眼张峰,心下思忖:“我让燕朔领一千轻骑设伏,照理说刘文康遭受两次袭击,不论体力还是士气,都该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凭燕朔的武艺,怎么能让他跑了?难道张峰所说有假,他并没有伤了刘文康?”
“你看我干什么?”张峰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我把他放走的!”
赫连良平也在打量着燕朔,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投向聂云升,见他正要开口,连忙打断道:“逸恒能以两千骑兵重创敌军,并俘虏这么多敌人,真可谓一代虎将。”
说着话,轻轻摇了摇头。
聂云升见赫连良平如此,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便也没有问出来,顺着对方的话说:“全赖燕将军带来的将士勇猛,聂某不敢贪攻,只是……”
他又抱了抱拳,“只是敌军的反抗并没有想象中的猛烈,他们见大势已去,便都缴械投降,聂某不敢擅作主张,所以将他们带来,听凭公子发落。”
“逸恒想将他们收编?”赫连良平问道。
聂云升实话实说:“如若可以,未尝不可。”
赫连良平叹道:“只是他们未必肯真心归顺。”
聂云升自然也知道,己方实力别说跟朝廷相比,就算跟各地叛军相比,都是不值一提。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弃强投弱,这些敌军士兵心中未必对己方有敌意,但也不可能就此成了反贼。
不说反贼前路不明,更重要的是家中老小都还在朝廷的掌控中,这些都是他们的后顾之忧,强行收编,难保不会生出异心,一旦有变,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所虑有理,只是若不收编,又该如何安置?”聂云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说,“放之任之,他们回去后定然还会回到军中,成为我们的敌人;可若都杀了,又难免落人口舌,怕是对我们后续发展不利。”
赫连良平沉默了片刻,转头问项小满:“你觉得该怎么办?”
“杀降不祥,全杀了肯定不行,要是都看管起来,似乎也不合适,三千多人,别说随时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光是粮食都是一笔不小的消耗……”项小满望向那些俘虏,想了一会儿,无奈一叹,“唉,算了,路是自己选的,咱们也该给人一个选择不是?”
他看向聂云升,“聂将军,你去跟他们说,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我们一视同仁,不愿留下的就自己离开,想要脱离行伍,就回家过日子去,若是还回到军中,再来与我们为敌,到时候死在战场上,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聂云升看看燕朔,又看看赫连良平,见他们都不说话,抱拳道:“我这就去。”
赫连良平看着他离开,微微一笑,又收回目光,瞥了眼燕朔,对项小满说:“小满,我的箭伤又有些疼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
项小满顿时紧张起来:“我让人去寻大夫。”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赫连良平摆了摆手,“你让贺羽他们去清点战利品,将粮草、军械等物资妥善安排,以备后续作战之需。另外,山寨虽与山脚有一段距离,但此次火势太大,你也该去看看,有无受到波及。”
“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去看了,山路上本就全是乱石,少有草木,更何况我们还提前将其都拔除了,一定没问题。”项小满说完,还是担忧地又问了一句,“你真没事?”
“呵呵,没事。”赫连良平又看向林如英,“嫂夫人,烦你与小满一起吧,待检查完山寨,便去到后山东南侧,那里宽阔,可就地扎营,待后续事宜收拾妥当,我们再一起商讨下一步计划。”
林如英应了一声,也瞥了一眼燕朔,随即拉过项小满:“走吧,还有很多事需要咱们去办,别打扰公子休息了。”
项小满被林如英拉走,一步三回头。
等所有人离开,便只剩下赫连良平与燕朔。两人对视一眼,走到一处稍显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
“想问就问吧。”燕朔率先开口。
“你把那一千轻骑都给了聂云升?”
“嗯。”
“理由呢?”
“两千人不够,对方虽是疲军,可到底还是有近万之众,兵力悬殊太大。一千骑兵听上去不多,可与两千人加在一起,战力却并非简简单单人数上的提高。”燕朔眺望远山,轻声说道,“我们的有生力量不足,尽量还是减少伤亡。”
“呵,只怕不只是因为这一点吧。”赫连良平冷笑一声,“两千人,他们只会尽力冲杀,根本就不会想着俘虏敌人,我正是想到这一点,才没有纠正小满,你为何擅作主张?”
他顿了顿,再度质问,“况且,凭你神箭手的能力,就算是单人单骑,也能将刘文康射杀,你为何要放他离开?”
“为何放他离开,你会不知?”燕朔收回目光,凝视着赫连良平,“主公一直担心你被仇恨蒙蔽双眼,做事不留余地,聂云升与我说,他出发之前,你曾告诉他不需要俘虏,我想问你,日后也要这样吗?”
“这是我的事!”
“是吗?”燕朔眼睛微眯,“可你也该知道,主公所谋的是什么,他一直在为少主铺路,你的仇恨,不过是大业途中的顺手之为。”
“燕行之!”
“你不用与我这般。”燕朔的语气依然平静,“赫连,我知道你背负了很多,你有心复仇,主公也有意助你复仇,可杀了一个刘文康,这仇恨就解了吗,你要的是颠覆刘氏江山,不该只局限一人!”
顿了顿,补充道,“当初你冲动去找徐云霆,也是一样。”
赫连良平盯着燕朔,很久很久,长长舒了一口气:“燕行之,我想问你,若召国不似如今这般昏聩,百姓生活也不如这般水深火热,项公还会助我一臂之力吗?”
“不会。”燕朔回答的不留余地,而后又说,“若刘氏有明君之姿,百姓安居乐业,主公便会将他遭受的一切埋在心底,寻一处乡野荒村安享晚年。”
“可那样便不会有你,不会有贺氏商行,不会有燕朔,也不会有少主,更别提什么堪平乱世,九州归一了。”
赫连良平低着头不说话。
燕朔看着他,又叹了口气:“其实你已经在改变了,如若不然,你岂会甘心与少主一起在暗中谋划,只怕也随着张峰去拦截刘文康了。”
“刚才你没有把我擅自将一千兵马调给聂云升的事说出来,不也是在维护少主的威严吗?”
赫连良平抬起头,注视着燕朔,冷笑了一声:“燕行之,不得不说,你自作聪明的样子,有时候真的很令人讨厌。”